我沒有選擇直線逃離通訊器的藏匿點,那無異於直接為敵人指明方向。而是沿著與藏匿點坐標大致相反的方位,借助錯綜複雜、如同迷宮般的管道地形,開始了一場精心計算卻又險象環生的“死亡之舞”。
我像一隻在獵鷹環伺下拚命掙紮的雲雀,在縱橫交錯、高低起伏的鋼鐵管道之間急速地穿梭、跳躍、翻滾。我刻意在不同的位置、以不同的方式製造聲響和痕跡——用匕首的刀柄猛敲空心的管道壁,發出“咚咚”的悶響;踢飛散落在腳下的空燃料罐,讓它們叮當作響地滾向遠方;甚至在某些關鍵節點,冒險將自己的一角衣袂或瞬間閃過的身影暴露在敵人的視野邊緣,精準地吸引著他們的注意力和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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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了!在c區那根粗管道上麵!正在往北移動!”
“開火!火力覆蓋!彆吝嗇彈藥!”
“壓製他!把他逼出來!”
“砰砰砰!”“噠噠噠——!”“咻——轟!”
子彈瞬間如同疾風驟雨般潑灑而來!灼熱的彈頭帶著死神的尖嘯,擦著我的頭皮、耳際、身邊呼嘯而過,打在厚實或薄脆的管道壁上,迸濺出一簇簇耀眼的火星,發出“噗噗”的入肉悶響或是刺耳尖銳的跳彈聲!碎裂的鐵鏽、漆皮和混凝土渣如同受到驚嚇的飛蟲般簌簌落下。偶爾還有槍榴彈或手雷在不遠處爆炸,衝擊波裹挾著破片和灼熱的氣浪席卷而來,震得腳下的管道嗡嗡作響。
我幾乎是憑借著一股融入血液的野獸般的直覺和多年殘酷訓練烙印在骨髓裡的肌肉記憶在移動。每一次迅捷如電的臥倒,每一次狼狽卻有效的翻滾,每一次在千鈞一發之際的急速變向,都仿佛是在與死神冰冷的鐮刀共舞,每一次接觸都帶走一片衣角,留下一道火辣辣的擦傷,或是在皮膚上刻下灼熱的印記。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視線,腳下的管道表麵濕滑無比,布滿了黏滑的藻類和油汙,好幾次我幾乎失足從高處滑落,又被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不甘與使命感激發的力量強行拉回,繼續著這絕望的奔跑。
肺部如同兩個破舊不堪、即將碎裂的風箱,每一次竭儘全力的呼吸都帶著濃鬱的血腥味和硝煙的灼辣痛楚。右臂那道陳舊的疤痕,在劇烈的跑跳、震動和肌肉持續緊繃下,傳來一陣陣仿佛被再次撕裂、有燒紅鐵釺在其中攪動的劇痛,幾乎讓我無法牢牢握住手中的匕首。但我不能停!哪怕多吸引一秒鐘的火力,多拖延一秒鐘的時間,通訊器那邊那根藍色的進度條,就能多向前爬行一毫米!那一毫米,可能就是生與死、勝與敗的天塹!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敵人那充滿暴戾殺意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死死地釘在我的背上,鎖定著我每一個移動的軌跡。子彈如同附骨之疽,追著我的腳步,在我剛剛離開的位置留下一個個猙獰的彈孔。爆炸的聲浪此起彼伏,試圖用純粹的毀滅性力量將我從掩體後逼出,或者乾脆將我連同掩體一起撕碎。
“他媽的!這小子比泥鰍還滑!”
“收縮包圍圈!交叉火力覆蓋!彆給他喘息的機會!看他還能往哪鑽!”
敵人的包圍圈在高效地、無情地收緊。我能用於周旋和騰挪的空間越來越小,可供依賴的、足夠堅固的掩體也越來越稀疏。好幾次,灼熱的彈頭幾乎是貼著我的頸側、腰際劃過,帶走了一片布料,或者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鮮血瞬間湧出的傷口,溫熱的液體迅速浸透了衣物,與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
時間,在這槍林彈雨、生死一線的極端環境中,仿佛被切割成了無數碎片化的瞬間。每一秒都漫長如同在油鍋中煎熬的永恒,每一秒又短暫得如同指尖流逝的沙粒,來不及思考,隻剩下最本能的反應,以及那個如同北極星般指引著一切行動、支撐著瀕臨崩潰意誌的信念——堅持住!為了那根藍色的進度條!為了岩溫!為了……勝利!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吸引了多少敵人,也不知道通訊器那邊的傳輸是否順利,是否已經完成。我隻能像一隻明知前方是烈焰、卻依舊義無反顧撲去的飛蛾,在這片冰冷而殘酷的鋼鐵叢林裡,燃燒著自己最後的生命能量,跳著這支用靈魂譜寫的、絕望而壯烈的死亡之舞。
終於——
在一次強行穿越兩段平行管道之間、相對開闊且缺乏有效掩體的危險地帶時,我的運氣,或者說生命的韌性,似乎終於抵達了極限。
“砰!”
一顆不知從哪個刁鑽角度射來的子彈,帶著精準的惡意,狠狠地鑽入了我的左小腿!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鑽心刺骨的劇痛猛地從傷口處炸開,瞬間席卷了全身!左腿仿佛被瞬間抽走了所有骨骼和力量,猛地一軟,整個人如同被砍倒的樹木般,完全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倒,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濕滑的管道邊緣,隨即身體向下翻滾,最終狠狠地砸進下方一堆滿是黏膩油汙和尖銳金屬碎屑的工業廢棄物中,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
劇痛如同海嘯般吞噬了意識,眼前陣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幾乎讓我當場暈厥過去。我掙紮著,試圖用雙臂和那條完好的右腿支撐起身體,但左腿傳來的撕裂感讓我每一次嘗試都變成徒勞,反而加劇了鮮血的湧出。溫熱的血液迅速在褲腿上洇開一大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色,與身下肮臟的積水混合,散發出一股甜腥而腐朽的氣味。
“打中了!目標失去移動能力!”
“他跑不了了!”
“圍上去!抓活的!佛爺要活的!”
興奮的、帶著殘忍意味的吼叫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密集而自信的腳步聲迅速逼近,如同最終審判的鼓點。數道雪亮的手電光柱如同舞台最後的追光,瞬間穿透雨幕,精準地鎖定了我蜷縮在垃圾堆裡的、無法動彈的位置,刺眼的光芒讓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仿佛連這最後一點尊嚴也要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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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麼?
我仰麵躺在冰冷、肮臟、散發著惡臭的廢棄物上,雨水無情地、持續地打在臉上,混合著嘴角不斷溢出的、帶著鐵鏽味的血沫。身體如同被徹底拆散後又胡亂拚接起來的破舊玩偶,無處不傳來深入骨髓的疼痛,左腿傷處更是隨著心跳,傳來一陣陣令人窒息的、撕裂般的悸動。力氣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從四肢百骸流逝,沉重的疲憊感如同溫暖的潮水,誘惑著我放棄抵抗,沉入永恒的黑暗。視線開始不可逆轉地模糊、渙散,周圍的景物逐漸失去了清晰的輪廓。
但是……
就在這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沒的邊緣,我的耳朵,或者說是我那超越了肉體感官的靈魂,在嘈雜逼近的腳步聲、興奮的吼叫和永不停歇的雨聲中,似乎極其微弱地、卻又無比真實地捕捉到了——或者說,是憑借某種冥冥中的感應,“聽”到了——從那個藏匿著通訊器的管道凹陷深處,傳來了一聲極其微弱、幾乎被所有噪音淹沒、卻帶著某種圓滿意味的……代表傳輸徹底完成的、最後的提示音?
是失血過多產生的瀕死幻覺嗎?還是……奇跡真的發生了?使命……真的完成了?
我無法用理性去確認。但就在這一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釋然與無儘悲愴的情緒,如同積蓄了萬年的火山,終於衝垮了我一直強行維持的、冰冷堅硬的外殼,在內心最深處轟然爆發。
岩溫……楊隊……我……真的……儘力了……
我艱難地、幾乎是耗儘了最後一絲氣力,抬起那條還能勉強活動的右臂,手指依舊緊緊地、如同生長在一起般,握著那柄來自遠方、意義複雜的匕首。冰冷,是它唯一的溫度。目光,透過被雨水和血水模糊的視線,努力地望向那些如同從地獄深淵中爬出的、麵目在光影交錯間顯得愈發猙獰的、正在一步步合攏包圍圈的敵人。
嘴角,在無人能看清的陰影裡,極其艱難地、卻又無比真實地,扯起了一個微不可察的、混合著無儘嘲諷、深入骨髓的疲憊、以及某種難以名狀的、最終解脫般的……弧度。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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