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證據收集
老嚴那句“速斷”帶來的寒意,如同實質的冰錐,久久懸在我的脊梁骨上,未曾融化。病房裡,時間仿佛被拉伸又壓縮,每一秒都充滿了焦灼的重量。李誌斌被捕前那條未發出的警示信息,像一顆投入靜湖的深水炸彈,表麵波瀾或許尚未完全擴散,但其引發的暗流,已在深處瘋狂攪動。
“內部清查,王已暴露,速斷。”
七個字,一個被坐實的叛徒,一道冰冷的滅口令。
這意味著,我們麵對的,不再僅僅是曆史塵封的罪案和隱匿的贓款,而是一個依然活躍、反應迅速、且具備極高危險性的犯罪網絡殘餘核心。他們擁有滲透進我們內部的眼睛和耳朵至少曾經擁有),擁有果斷狠辣的執行力。王振雄的暴露,觸動了他們最敏感的神經,他們必然會啟動應急預案——清理門戶,消滅一切可能指向他們的活口和證據。
我們必須比他們更快!
李誌斌的審訊是關鍵,但遠非全部。即便他能開口,其口供在法律上仍需堅實的客觀證據支撐。而像王振雄、張海這樣身處高位或早已遠遁海外、擁有足夠時間和資源銷毀痕跡的老狐狸,僅憑口供和資金流向這類間接證據,未必能形成鐵案,尤其是在他們可能仍殘存影響力的情況下。我們需要更多、更直接、更無法辯駁的證據,形成一條環環相扣、密不透風的證據鏈,將他們牢牢釘死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證據收集……”我低聲咀嚼著這四個字,目光再次落回屏幕上父親那沉甸甸的案卷和旁邊陳曦剛剛傳來的、標記著張海、王振雄初步證據摘要的窗口。這不再是簡單的檔案調閱和信息分析,而是一場與時間賽跑、與隱藏在暗處的對手爭奪關鍵物證的無聲戰爭。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裡因“速斷”二字而翻騰的不安,強迫自己進入一種極度冷靜、近乎絕對理性的狀態。此刻,任何情緒上的波動都是奢侈品,都可能影響判斷,導致滿盤皆輸。
“陳曦,”我接通加密頻道,聲音平穩得聽不出絲毫波瀾,仿佛剛才那場內心的風暴從未發生,“李誌斌落網前試圖發送的預警信息,內容你已知悉。形勢緊迫,我們的證據收集工作必須立刻提速,並調整策略。”
“明白。‘速斷’意味著對方清理行動可能已經開始或即將開始。”陳曦的聲音同樣冷靜,但語速明顯加快,“我們需要搶在他們徹底銷毀或轉移關鍵證據之前,鎖定並固定所有能指向張海、王振雄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保護傘’成員的直接罪證。”
“沒錯。”我指尖在觸摸板上快速滑動,調出王振雄的履曆和已知的社會關係網絡圖,“王振雄目前身居高位,直接動他,牽一發而動全身,必須有絕對穩妥、無法辯駁的鐵證。除了你已發現的、通過其遠房堂弟藝術品公司進行的利益輸送鏈條外,我們需要尋找更直接的證據。比如,他是否保留有與佛爺集團,或者與張海進行非法聯絡的物理載體?他這類人,往往多疑且自負,未必會完全信任電子設備,可能會有傳統的、更‘安全’的記錄方式。”
我頓了頓,大腦飛速運轉,結合對這類腐敗分子心理的側寫,繼續道:“重點排查以下幾方麵:第一,他及其直係親屬名下的所有不動產,尤其是那些位置隱蔽、登記在代持人名下或通過複雜股權結構控製的房產、保險箱。這些地方可能藏有記錄著關鍵信息的賬本、收據、不記名債券,或者作為‘紀念品’保留的、具有特殊意義的物品。第二,他及其關係人的所有海外賬戶,尤其是非主流金融中心、保密等級極高的私人銀行賬戶,追蹤是否有與已知佛爺資金鏈末端重合的大額資金沉澱或異常流動。第三,他個人的通訊習慣。在‘9.17案’發生前後以及其仕途幾個關鍵晉升節點,他是否使用過非官方配發的、未被記錄的通訊設備或號碼?哪怕隻是短暫使用,也可能留下蛛絲馬跡。”
“收到。已啟動對王振雄及其核心關係人名下全球不動產的交叉關聯篩查,調用國際不動產登記數據和衛星影像進行初步分析。同時,利用特殊權限,對其直係親屬近二十年的全部銀行流水進行深度穿透分析,尋找異常資金沉澱和符合‘酬勞’模式的支付規律。關於通訊記錄,我會嘗試接入更底層的原始信令數據,對特定時間窗口內其活動區域出現的所有異常匿名通訊信號進行回溯捕捉和關聯分析。”陳曦的回應如同一份精準的行動清單,每一項都指向證據鏈最難以偽造的核心環節。
“張海那邊同樣不能放鬆。”我補充道,將視線轉向那個叛徒的名字,“他雖然早已移民,但當年倉促內退和出境,未必能帶走或銷毀所有東西。他在國內是否還有可信賴的聯係人?是否還有未處理的資產?重點查他內退前半年內的活動軌跡、消費記錄,尤其是大額消費和非常規出行。他可能在離開前,將某些敏感物品轉移或寄存。另外,嘗試通過國際司法協作渠道,秘密調查他移民後的生活狀態、社交圈子和資金往來,看看能否找到他依然與境內存在聯係,或者持續從特定渠道獲得‘資助’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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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在推進。張海在國內的直係親屬已基本調查完畢,未發現明顯異常。正在擴展至其旁係親屬、密友及曾經的同事。他在境外的數字足跡非常乾淨,顯然是刻意規避。我會嘗試利用暗網生物信息交易數據,匹配其可能使用的化名身份,並對其海外賬戶進行持續性監控,捕捉任何可能與境內殘留網絡進行的微小資金交換。”陳曦的聲音帶著技術專家麵對複雜加密和數據迷宮時的執著。
結束與陳曦的通話,我深知,數字世界的證據挖掘固然重要,但現實世界的物證搜尋同樣關鍵,甚至更為致命。有些東西,是數據無法完全替代的。我立刻聯係了老嚴,他剛剛安排好對李誌斌的突擊審訊,聲音裡還帶著行動後的亢奮與疲憊。
“嚴隊,李誌斌的審訊至關重要,但王振雄、張海這邊的證據收集必須同步進行,而且要快!”我開門見山,語氣凝重,“我擔心對方‘速斷’的指令,不僅針對人,也可能針對物。”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嚴立刻領會,“我已經安排最可靠的、政治上絕對過硬的內部調查小組,啟動對王振雄的絕密外圍調查。考慮到他的職位,所有行動都必須在外圍進行,不能直接接觸,不能打草驚蛇。重點是尋找他可能藏匿贓款、賬本或其他敏感物品的地點。我們正在梳理他及其關係人名下所有已知和疑似的房產、車輛,以及他常去的私人會所、俱樂部等場所。”
“有沒有可能,他對某些證據有特殊的‘收藏癖’?”我提出一個大膽的假設,“有些身處高位者,會有一種扭曲的心理,喜歡保留一些能證明自己‘能量’和‘功績’的東西,作為心理慰藉或者……反製的底牌。王振雄在‘9.17案’中扮演了關鍵角色,他會不會保留了一些與張海聯絡的憑證,或者當年乾預案件調查的原始記錄?”
老嚴在那邊沉默了幾秒,顯然在思考這個可能性。“不排除。這種人,既狂妄又多疑。我立刻讓調查小組重點排查他可能設置的‘安全屋’或者極其私密的個人空間。包括他老家、其信得過的情婦住所、甚至可能以他人名義長期租用的倉庫等。”
“張海在國內的潛在藏匿點也要查。”我提醒道,“他當年走得急,有些東西帶不走,也可能不敢帶出境。他曾經的住所、辦公地點,甚至他信任的親友處,都可能留有線索。尤其是與技偵設備、加密通訊相關的實物,或者記錄著關鍵信息的紙質筆記、存儲介質。”
“放心,這條線我一直沒放。已經安排了另一組人,重新梳理張海當年的社會關係,尤其是那些可能被他信任、且在我們視線之外的關係人。我們會進行非常隱蔽的走訪和排查,尋找任何可能存放他遺留物品的線索。”老嚴的聲音透著老刑偵的韌勁。
戰略部署下去,剩下的便是煎熬的等待。我靠在床頭,閉上眼睛,試圖緩解太陽穴處傳來的、如同持續鑽孔般的脹痛。左腿的傷口在提醒我身體的極限,但精神的弦卻繃得更緊。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張海簽署設備維護記錄時可能帶著的冷漠表情,王振雄在複盤報告上簽字時可能掠過的得意眼神,以及父親在邊境山穀中,麵對突然出現的、如同從天而降的伏兵時,那瞬間的震驚與決絕……這些畫麵交織在一起,燃燒著我的理智,也錘煉著我的意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病房裡隻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我自己沉重的呼吸聲。每一秒,都可能意味著一條關鍵證據的永久消失,或者一個知情人的突然“意外”。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幾個世紀般漫長,加密通訊器終於再次響起。是陳曦。
“林峰,有突破!”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發現關鍵線索時的緊繃,“關於王振雄,我這邊有重大發現!”
“說!”我猛地坐直身體,牽扯到傷口的劇痛讓我倒吸一口涼氣,但此刻已完全顧不上了。
“你關於他可能保留物理載體的推測可能是對的!”陳曦語速飛快,“我通過交叉比對王振雄及其多名關係人名下的海量消費記錄、出行記錄和通訊基站數據,結合衛星定位信息,發現一個高度可疑的規律性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