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成功在望
那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在地心深處發出的咆哮,不僅撼動了這間冰冷囚室的金屬牆壁,更仿佛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瘋狗”以及他手下那看似堅固的神經上。
頂燈在劇烈的震動中瘋狂搖曳,明滅不定,慘白與黑暗交替切割著“瘋狗”那張因驚怒而瞬間扭曲的臉。他手中那柄曾抵在我皮膚上、散發著寒光的手術刀,停滯在半空,方才那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戲謔和掌控一切的傲慢,如同被狂風撕碎的蛛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意外打斷好事的暴戾,以及一絲更深層次的、對未知襲擊的驚疑。
“怎麼回事?!哪裡爆炸?!回答我!”他對著衣領下的微型通訊器,聲音尖厲得變了調,再也顧不上眼前我這個即將被他“解剖”的獵物。
通訊器裡傳來的不再是恭敬的彙報,而是充斥著滋滋電流噪音、背景音裡夾雜著更多爆炸轟鳴和激烈槍聲的、混亂而焦急的呼喊。零碎的詞語——“外部強攻”、“a區防禦點被突破”、“火力太猛”、“頂不住了”、“請求支援”——像一顆顆冰冷的子彈,射入這間密閉的囚室,也射入“瘋狗”和他手下們的心底。
希望!如同在無邊冰原上跋涉的旅人,突然看到了地平線儘頭升起的篝火,一股滾燙的、幾乎要灼傷我麻木神經的熱流,猛地從心臟最深處泵出,強行衝散了籠罩在我意識邊緣的、沉重的黑暗與絕望。原本因劇痛和失血而即將渙散的意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局死死拽住,重新凝聚起一絲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清明。
來了!他們真的來了!“潛龍”……楊建國……警方……不,也許是多部門,甚至跨境聯合的力量!他們收到了我的信號!他們抓住了我以生命為代價點燃的“烽火”指引的方向!他們正在用最猛烈、最直接的方式,撕開“蜂巢”這頭怪獸堅硬的外殼!
“成功在望……”這四個字,如同擁有魔力的咒語,在我近乎枯竭的心田裡瘋狂滋長。不是幻想,不是自我安慰,而是基於外部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密集的爆炸聲和槍聲做出的判斷。攻勢如此迅猛,如此堅決,說明他們掌握了關鍵信息,行動部署周密,並且……決心一舉搗毀這個毒瘤!
“瘋狗”猛地轉過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我臉上,裡麵翻滾著難以置信、被愚弄的憤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慌。“是你!是你搞的鬼!你那個狗屁信號……”他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握著手術刀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我艱難地抬起頭,儘管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尤其是被束帶緊緊勒住的左腿,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幾乎讓我暈厥。但此刻,一種奇異的、混合著巨大痛苦和某種近乎解脫的平靜力量,支撐著我。我迎著他噬人的目光,嘴角極其緩慢地、牽扯著一個扭曲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一種在絕境中終於看到曙光、哪怕自身即將毀滅也要將這份希望傳遞出去的執念。
“看來……”我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每吐出一個字,喉嚨都像是被砂紙摩擦,帶著血沫的腥甜,“……我的信號,傳到了。你們的金山……要塌了。”話語很輕,卻像重錘一樣敲擊在在場每一個敵人的心上。
“你他媽閉嘴!”“瘋狗”徹底暴怒,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野獸,他猛地揚起手,那柄閃著寒光的手術刀帶著風聲,狠狠朝著我的臉頰劃來!這一擊含怒而發,不再是之前的恐嚇與侮辱,而是真正想要見血,想要摧毀我這份令他不安的“平靜”。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
又是一聲更加猛烈、更加接近的爆炸!這一次,爆炸點似乎就在這條監察區域通道的外圍!巨大的衝擊波讓整個囚室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般劇烈搖晃,頂燈“啪”地一聲徹底熄滅,隻有應急紅燈淒厲地閃爍起來,將整個房間染上一層不祥的血色。牆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灰塵和碎塊簌簌落下。那扇厚重的金屬門甚至被震得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仿佛隨時會被掀開。
“瘋狗”揮刀的動作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烈震動打斷,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手術刀“叮當”一聲脫手掉落在地,滑入了角落的陰影裡。
“狗哥!外麵……外麵好像頂不住了!聲音越來越近了!”一個手下驚慌失措地喊道,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顫抖,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凶悍。另一個手下則緊張地舉槍對著門口,仿佛那扇門下一秒就會被狂暴的力量衝破。
混亂!這是機會!外部強大的壓力,正在從內部瓦解這些亡命之徒的心理防線!
“瘋狗”臉色鐵青,在血紅色的應急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喘著粗氣,眼神劇烈閃爍,顯然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殺了我?現在似乎已經不再是首要任務。外麵的攻擊才是迫在眉睫的致命威脅。是留下來繼續拷問我這個可能已經“無用”的臥底,還是立刻出去組織抵抗,或者……像所有意識到大廈將傾的投機者一樣,思考自己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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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一腳踹在旁邊的金屬工具台上,發出巨大的噪音,宣泄著內心的焦躁和憤怒。“看好他!”他最終做出了決斷,聲音嘶啞,充滿了不甘,“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動他!他現在是我們手裡唯一的籌碼!也許還能換條生路!”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無比,有怨恨,有殺意,但也有一絲審時度勢的狡猾。他意識到,一個活著的、知曉警方內部可能行動計劃的臥底,在談判或突圍時,或許比一具屍體更有價值。
說完,他不再猶豫,迅速從腰間拔出一把大口徑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匣,對著那兩個手下吼道:“你們兩個,守在這裡!除非我回來,或者聽到我的直接命令,否則任何人試圖闖入,格殺勿論!”他特意強調了“任何人”,暗示著在混亂中,即使是內部人員也可能不可信。
“是!狗哥!”兩名手下強作鎮定地應道,但緊握著槍柄、微微發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們內心的恐懼。
“瘋狗”最後用陰鷙的目光掃了我一眼,仿佛要將我的樣子刻進骨頭裡,然後猛地轉身,拉開那扇厚重的金屬門,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血紅色燈光搖曳、槍聲爆炸聲愈發清晰的混亂通道中。
“哐當!”金屬門再次沉重地關上,落鎖的聲音在寂靜相對而言,外部的噪音已成為背景)的囚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囚室內,隻剩下我和兩名看守。應急紅燈詭異地閃爍著,將我們三人的影子在牆壁上拉長、扭曲,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空氣中彌漫著硝煙透過門縫滲入的嗆人味道、血腥味,以及兩名看守身上散發出的、無法掩飾的緊張和恐懼的汗味。
我靠在冰冷的金屬椅背上,束帶深深陷入皮肉,帶來持續的痛楚。但我的大腦,卻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
“成功在望”……這四個字此刻有了更具體的含義。警方攻勢淩厲,已經深入“蜂巢”核心區域,甚至可能就在這道門外不遠。這意味著,我傳遞出去的情報——無論是通過古老線路的摩斯碼,還是最後那孤注一擲的能量爆發信號,亦或是用生命刻下的標記和留下的線頭——極有可能已經被成功接收並發揮了關鍵作用!他們知道了“蜂巢”的精確位置,知道了核心結構,甚至可能正在朝著我藏匿最終證據密鑰的位置突進!
勝利的曙光,仿佛已經穿透了厚重的地層和冰冷的金屬牆壁,照進了這間絕望的囚室。
然而,“在望”不等於“在手”。越是接近成功,往往意味著最後的反撲會越發瘋狂和不可預測。
風險一:人質與籌碼的危機。“瘋狗”臨走前的話點明了我此刻的處境——籌碼。在徹底失敗前,佛爺、阿鬼這些人,絕不會甘心引頸就戮。他們很可能狗急跳牆,利用我這個“重要人質”來做最後一搏。無論是試圖談判,還是在突圍時將我作為肉盾,對我而言,都是極其危險的局麵。我必須想辦法,在最終對決到來時,避免成為警方行動的掣肘,甚至……尋找機會反擊。
風險二:看守的失控。眼前這兩名看守,在外部巨大壓力和內部恐懼的煎熬下,精神狀態極不穩定。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格殺勿論”,任何風吹草動,比如門外激烈的交火聲接近,都可能讓他們神經崩潰,出於自保或絕望,提前對我下殺手。我不能刺激他們,但也不能坐以待斃。
風險三:內部的清洗。“蜂巢”內部絕非鐵板一塊。在警方強攻的壓力下,為了自保,為了毀滅證據,阿鬼甚至佛爺,可能會下令提前處決所有“不穩定因素”,包括我這個知曉太多秘密的臥底,以及可能關押在其他囚室的人。剛才在通道裡,編號“4”的門後那閃動的人影……如果真是其他落難者,他們的處境同樣岌岌可危。
我必須活下去!至少要活到親眼看到密鑰被找到,看到佛爺集團徹底覆滅,看到……正義得到伸張的那一刻!
外部傳來的交火聲變得更加清晰、密集。自動武器連續的射擊聲、爆炸物短促劇烈的轟鳴聲、模糊的呼喊與指令聲……這一切都預示著戰鬥正在白熱化,並且距離監察區域越來越近。甚至能隱約聽到有擴音器傳來的、經過處理的、威嚴的喊話聲,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但那無疑是警方發動總攻的信號!
兩名看守如同驚弓之鳥,緊緊握著槍,耳朵豎起著,緊張地傾聽著門外的動靜,不時交換著恐慌的眼神。其中一人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身體微微發抖。
“聽……聽這動靜,警方這次是動真格的了……”一個看守聲音乾澀地低語。
“彆……彆自己嚇自己!‘蜂巢’沒那麼容易被攻破!鬼爺和佛爺肯定有辦法……”另一個試圖給自己打氣,但顫抖的尾音出賣了他。
他們的恐懼,是我的機會。我需要加深這種恐懼,瓦解他們執行命令的意誌。
我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調整了一下呼吸,讓嘶啞的聲音儘量顯得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憐憫,開口說道:“你們……還在指望佛爺和阿鬼嗎?”我的聲音在槍炮聲的間隙中,清晰地傳入他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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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看守猛地轉過頭,警惕而凶狠地瞪著我。
“閉嘴!階下囚沒你說話的份!”其中一個舉槍虛指著我,色厲內荏地喝道。
我沒有理會他的威脅,繼續說道,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們年輕卻因恐懼而扭曲的臉:“聽聽外麵的聲音……這不是普通的搜查,這是總攻。‘蜂巢’的坐標、結構、防禦弱點……所有的一切,警方都了如指掌。”我刻意停頓了一下,讓話語中的信息量衝擊他們的心理防線,“你們以為,‘瘋狗’為什麼急著離開?他比你們更清楚……這裡守不住了。他或許正在想辦法自己逃命,而你們……隻是被他留下來拖延時間的棄子。”
“你胡說!”另一個看守激動地反駁,但眼神裡的動搖卻愈發明顯。
“是不是胡說,你們心裡清楚。”我淡淡地說,語氣中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負隅頑抗,隻有死路一條。而且,是以毒品罪犯、襲警拒捕的身份被擊斃。你們的家人,以後會頂著什麼名聲生活?”我擊中了他們可能存在的、最後一絲對家庭或未來的牽掛。
“再看看我。”我努力挺直了一下被束縛的身體,儘管這個動作讓我痛得眼前發黑,“我是警察。你們現在控製著我,但如果你們能及時……做出正確的選擇。”我沒有明說“投降”二字,但在當前語境下,意思不言而喻,“這或許能成為你們將來在法庭上,爭取寬大處理的一個重要情節。活下去,才有可能看到未來的太陽,而不是爛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
我的話像冰冷的錐子,一下下鑿擊著他們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線。兩人陷入了沉默,眼神劇烈地掙紮著,看看我,又緊張地聽聽門外越來越近的槍聲,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握槍的手,也不再那麼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