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又仿佛某種冰冷粘稠的活物,貪婪地吮吸著每一絲微弱的光線。六束手電光柱在這片絕對的幽暗中奮力切割,如同六柄脆弱的銀劍,徒勞地在深不見底的墨池中攪動。光柱掃過之處,塵埃在光束裡瘋狂地打著旋,像是被無形之手攪起的灰色雪暴。空氣凝滯得可怕,一股濃烈的混合氣味頑固地鑽進鼻腔——那是陳年灰塵被再次驚擾的嗆人土腥,是黴菌在潮濕角落裡瘋狂繁殖的腐敗酸臭,更深處,隱隱糾纏著一縷縷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腥氣,若有若無,卻像冰冷的蛇,纏繞著每個人的喉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粘稠的窒息感。
“咳…這味兒…”胖子王碩甕聲甕氣地抱怨,粗胖的手指緊緊捏著自己肥碩的鼻翼,試圖將那直衝天靈蓋的怪味堵在外麵,聲音在空曠死寂中顯得異常響亮,又迅速被四周貪婪的寂靜吞噬。他龐大的身軀幾乎占據了狹窄走廊通道的一半,每一次挪動都顯得笨拙而費力。
“噓!死胖子,小聲點!”走在最前麵的林旭猛地回頭,壓低聲音嗬斥,手電光瞬間掃過王碩那張因緊張而沁滿汗珠的胖臉,汗珠在光線下反射著油膩的光。林旭是這次探險的發起者,也是直播間“都市掘秘者”的核心,此刻他臉上慣有的那種玩世不恭的張揚被一種強壓的緊張取代,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像一頭繃緊了神經的幼獸。他調整了一下彆在胸前、閃爍著微弱紅光的運動相機鏡頭,確保它能清晰地捕捉到前方的一切。“兄弟們,家人們!看這地方!仁愛醫院!廢棄快二十年了!傳說裡的都市怪談發源地!夠不夠勁爆?”他刻意拔高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撞出空洞的回音,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身後的陳默,瘦削而沉默,正穩穩地舉著更為專業的肩扛攝像機。冰冷的取景器貼著她的右眼,屏幕幽藍的光映亮了她半邊沉靜的臉頰。她像一尊石像,隻專注於捕捉眼前這令人不安的廢墟景象:斑駁脫落的牆皮如同巨大的、潰爛的瘡疤,裸露出底下灰黑色的牆體;扭曲變形的金屬病床骨架被隨意丟棄在角落,像史前巨獸猙獰的遺骸;散落滿地的玻璃藥瓶碎片,在光線下反射著星星點點詭譎的微光,如同某種邪惡生物窺伺的眼睛。
【臥槽!這氛圍絕了!開局即巔峰!】
【主播牛啤!真敢往裡闖啊!】
【鏡頭穩點小姐姐!給個特寫!牆皮上那黑乎乎的是啥?黴斑還是……血跡?】
【特效組加雞腿!這灰塵效果太真了!】
【感覺有點假啊,道具痕跡重了點吧?那個破床明顯是故意擺歪的。】
【樓上懂個屁!這廢棄感才叫真實!主播小心點!】
“假的?家人們,睜大眼睛看清楚!”林旭像是被彈幕刺激到了,猛地用手電光打向牆壁上一片巨大的、噴濺狀的暗褐色汙漬。光線聚焦下,那汙漬呈現出一種粘稠、仿佛永遠乾不透的質感,邊緣不規則地向下蜿蜒流淌,凝固在剝落的牆皮邊緣。“這質感!這顏色!你跟我說是番茄醬?是道具?”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一種莫名的亢奮而微微拔高,在這死寂的空間裡激起一陣令人心悸的回響。
隊伍小心翼翼地繞過一堆傾倒的、鏽跡斑斑的金屬檔案櫃,踏入一條更加狹窄幽深的通道。空氣似乎更加凝滯了,那股甜膩的腥氣陡然加重,濃得化不開,如同實質般堵塞在每個人的氣管裡。王碩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而急促,像破舊的風箱。走廊儘頭,兩扇厚重的、油漆剝落殆儘的木門微微歪斜地敞開著,門板上方,一塊字跡模糊的金屬牌在塵垢下勉強可辨——“手術區”。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陳默感到握著攝像機手柄的掌心瞬間變得濕冷粘膩。鏡頭忠實地推進,穿過歪斜的門縫。
手電光柱猛地刺入手術區的內部,瞬間撕裂了濃重的黑暗。巨大的、無影燈扭曲的金屬骨架如同怪物的骨骸般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燈罩破碎,尖銳的玻璃邊緣反射著冷硬的光。幾張蒙著厚厚灰塵的手術推車散亂地停在房間中央,金屬框架鏽跡斑斑。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鏡頭,都被房間正中央那張巨大的、不鏽鋼材質的手術台牢牢攫住。
那台子異常乾淨。
與周圍積滿厚灰的環境形成刺目而詭異的對比。慘白的手電光打在上麵,冰冷的不鏽鋼台麵反射著刺眼、毫無溫度的光澤。台麵中央,赫然殘留著一大片深褐近黑、粘稠得仿佛尚未完全凝固的汙漬。那汙漬的形狀極不規則,邊緣仿佛還在極其緩慢地蠕動、暈染開去。汙漬的邊緣,幾道拖曳的痕跡清晰可見,一直延伸到手術台的邊緣,最終消失在冰冷金屬與布滿灰塵的水磨石地麵的交界處。
【我靠!那是什麼?!血?!】
【特效吧?這也太真了……】
【主播彆碰啊!!!看著好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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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手術台擦得這麼乾淨?誰擦的???】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主播快撤!】
【彈幕護體!彈幕護體!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
林旭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方才的亢奮被一種冰冷的驚駭取代。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腳跟絆在身後一個散落的金屬器械托盤上,發出“哐當”一聲刺耳的巨響,在死寂的手術區裡如同驚雷炸響!這聲音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穿了每個人緊繃的神經!
“啊——!”隊伍裡膽子最小的女生劉菲發出一聲短促而淒厲的尖叫,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眼淚瞬間湧出眼眶。
“誰!誰在那?!”林旭的聲音也變了調,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尖利,手電光瘋狂地掃向四周的黑暗角落,光束在布滿灰塵的牆壁和扭曲的器械上亂跳,投射出無數巨大而猙獰、搖曳不定的陰影。每一道陰影都仿佛在蠕動,在無聲地獰笑。
死寂。隻有六顆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咚咚咚,沉重得如同戰鼓,敲打著耳膜。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長成令人窒息的煎熬。
【主播彆慌!可能……可能是風?】
【神他媽風!手術室哪來的風能把托盤吹響?】
【完了完了,真撞邪了!快跑啊!】
【刺激!太刺激了!主播彆慫!繼續探索!】
“媽的……走!快走!離開這兒!”林旭的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幾乎是推搡著驚魂未定的隊友,跌跌撞撞地衝出了令人窒息的手術區。那股濃重的甜腥氣味如同跗骨之蛆,死死追隨著他們。
隊伍在一種近乎崩潰的沉默中倉惶前行,隻有粗重的喘息和淩亂的腳步聲在死寂的走廊裡回蕩。很快,前方出現了一扇異常厚重、完全由冰冷的、布滿暗綠色鏽斑的金屬鑄成的雙開門。門的上方,蝕刻著三個早已褪色、卻依舊透著死亡寒意的暗紅大字:
停屍房。
一股遠比手術區更加陰冷刺骨的氣息,如同無形的冰水,從門縫下方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纏繞上每個人的腳踝,直往骨頭縫裡鑽。那是一種能凍結靈魂的寒意。
【臥槽!重頭戲來了!】
【主播彆進去了吧……感覺要出事啊!】
【慫什麼!都到這兒了!快進去看看!】
【這門看著就邪性……】
“進!”林旭咬了咬牙,眼中閃爍著一種混合了恐懼和孤注一擲的瘋狂光芒,他需要更爆炸的直播效果來壓過剛才的驚魂未定。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雙手用力推向那扇沉重的金屬門。
“嘎吱——吱呀呀——”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中尖銳地響起,如同垂死巨獸的呻吟。門軸鏽蝕得厲害,推開異常艱難,發出沉悶而巨大的呻吟。一股更加濃鬱、冰冷刺骨、混合著濃烈福爾馬林防腐劑和某種難以形容的、更深層腐敗氣息的寒風,猛地從門內洶湧而出,瞬間包裹了門口的六人,激得他們齊刷刷打了個寒顫。
停屍房內部異常空曠。慘白的手電光柱掃過,隻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區域。一排排巨大、冰冷的、如同鋼鐵棺材般的冷凍櫃,整齊地嵌在兩側的牆壁裡,沉默地矗立著,櫃門上布滿了厚厚的白霜和冰碴,反射著幽幽的冷光。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地麵上也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霜,踩上去發出細微的碎裂聲。整個空間彌漫著一種絕對的、令人絕望的死寂,仿佛連時間本身都被凍結在了這裡。
“家人們!見證曆史的時刻到了!傳說中的停屍櫃!”林旭強作鎮定,聲音卻帶著明顯的顫抖和回音。他走到最近的一排冷凍櫃前,手電光掃過那些布滿冰霜的金屬櫃門。大部分櫃門都緊閉著,但其中幾個卻詭異地半開著,裡麵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如同怪物張開的、等待吞噬的嘴。
他伸出手,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指尖一麻。他抓住一個半開櫃門的邊緣,用力向外一拉。
“嘎啦——哢!”
伴隨著鏽蝕金屬的摩擦聲和冰碴碎裂的輕響,沉重的櫃門被拉開。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福爾馬林和腐敗肉類的冰冷白霧瞬間湧出,模糊了鏡頭。白霧散開些許,手電光聚焦進去。
空的。
隻有內壁凝結著厚厚的、臟汙的冰層和一些可疑的深色汙漬。
林旭鬆了口氣,又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連續拉開了旁邊幾個半開的櫃門。無一例外,都是空的。隻有凝固的冰霜和汙跡。
【呼……嚇死爹了,空的就好!】
【這氣氛營造得……我手心全是汗!】
【主播繼續啊!彆停!】
【看編號!7號櫃!那個門關得死死的!開那個!】
彈幕裡,突然開始密集地刷起“7號櫃”。林旭的目光順著櫃門上的編號掃去。果然,在這一排冷凍櫃的中間位置,一個編號為“7”的櫃子,櫃門嚴絲合縫地緊閉著,門上的冰霜似乎比其他櫃門更厚一些,凝結得也更均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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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應兄弟們的要求!7號櫃!”林旭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腎上腺素卻也在飆升。他走到7號櫃前,雙手用力握住那冰冷刺骨的金屬把手。
入手一片徹骨的寒冰,幾乎要將皮膚粘在上麵。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發力!
“嗯——!”
櫃門紋絲不動!仿佛被從內部焊死,或者被厚厚的冰層徹底凍住。
“嘿!還挺沉!”林旭啐了一口,再次鉚足了全身力氣,手臂和脖頸的青筋都因過度用力而暴凸出來,他再次狠狠地向外拽拉!
“嘎吱——哢啦!砰!”
這一次,伴隨著一陣令人心悸的、仿佛金屬內部撕裂的刺耳聲響和冰層碎裂的爆響,沉重的櫃門猛地被他硬生生拽開!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濃鬱、更加陰寒、夾雜著濃烈腐肉氣息的白霧如同決堤的冰河,洶湧澎湃地噴湧而出!瞬間將林旭整個人吞沒,白霧翻滾著向四周擴散,連帶著後麵的陳默和王碩等人也被這冰冷的死亡之霧籠罩!
手電光和攝像機的燈光在這濃得化不開的冰寒白霧中劇烈地晃動、扭曲、散射,光線變得迷離而詭異。鏡頭劇烈地搖晃,隻能捕捉到一片翻滾的混沌白色。
【我艸!看不清了!】
【什麼情況?!白霧彈?!】
【主播?!主播說話啊!】
【彈幕護體!彈幕護體!】
幾秒鐘後,白霧開始緩緩沉降、變得稀薄。
鏡頭畫麵逐漸清晰。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林旭那張因極度驚駭而完全扭曲的臉。他的瞳孔擴張到極限,眼白布滿了血絲,嘴巴大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氣流聲。他像是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原地,渾身篩糠般劇烈顫抖,死死地盯著7號冷凍櫃的內部。
攝像機鏡頭順著他的目光,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沉重感,緩緩推進,聚焦——
冷凍櫃內部。
一個人形輪廓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金屬滑板上。
穿著一身早已褪色、破爛不堪、沾滿暗褐色汙漬的……舊式軍裝?軍裝樣式古怪,絕非現代製式。
他的臉……或者說,那勉強能稱之為臉的部分,呈現出一種極度不自然的青灰色。皮膚緊緊地包裹著骨骼,如同風乾的皮革,多處破損,露出底下暗紅色的肌肉組織和森白的顴骨。嘴唇完全消失,兩排焦黃發黑的牙齒毫無遮攔地暴露在空氣中,形成一個永恒的、猙獰的獰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眼皮乾癟地耷拉著,但縫隙之中,渾濁的、毫無生氣的眼珠,卻似乎……似乎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極其細微地偏移了一個角度,仿佛被門口的光線和活人的氣息所吸引,正“看”向僵立在櫃門前的林旭!
緊接著,更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那隻暴露在軍裝破爛袖口外的、同樣呈現青灰色、乾癟如同枯枝的手,搭在冰冷的金屬滑板邊緣的幾根手指,極其輕微地、但絕對清晰地……抽搐了一下!那動作僵硬而詭異,如同被無形的電流瞬間擊中!
【我!!!!!!!!!!】
【手動了!!!!!!!!!!我看見了!!!絕對動了!!!】
【彈幕呢?!彈幕護體怎麼不刷了?!!!】
【艸艸艸艸!不是道具!那眼球真的動了!手指也動了!!!】
【主播快跑啊啊啊啊啊!!!!!!!!!!】
【報警!快報警啊!這不是直播!這是真的!!!!!!】
整個直播間的彈幕,在短暫的、死一般的凝滯後,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徹底炸裂!瞬間以幾何級數瘋狂刷屏!無數個“動”字、“跑”字、“報警”字眼夾雜著純粹的、代表極度恐懼的亂碼和無意義的尖叫符號,如同決堤的洪流,徹底淹沒了整個屏幕!服務器仿佛不堪重負,畫麵開始出現劇烈的卡頓和撕裂!
“嗬……嗬……”林旭喉嚨裡終於擠出一點破碎的音節,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撞在同樣麵無人色、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的王碩身上。
“跑……”陳默的聲音像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乾澀、嘶啞,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尖銳。她幾乎是憑著本能,猛地轉身,扛著沉重的攝像機,跌跌撞撞地朝著停屍房門口衝去!
“跑啊——!”恐懼終於衝垮了所有人的理智堤壩,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嘶吼!
六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本能,連滾帶爬、互相推擠著,瘋狂地衝向那扇象征著生路的、冰冷的金屬大門!沉重的腳步聲、粗重到極致的喘息聲、壓抑不住的啜泣聲、身體撞在金屬櫃角發出的悶響、還有王碩因為過於肥胖而發出的痛苦嗚咽……所有聲音混合在一起,在這充斥著死亡寒氣的停屍房裡奏響了一曲絕望的逃亡樂章!
他們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衝出停屍房厚重的金屬門,沿著來時那條布滿灰塵和碎玻璃的走廊沒命地狂奔!肺部像要炸開,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身後,那片濃重的、令人絕望的死寂仿佛變成了實質的、充滿惡意的存在,緊緊地追趕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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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室!前麵……左轉!我記得……有個解剖室!可能有……彆的出口!”林旭一邊狂喘一邊嘶吼,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奔跑而斷斷續續。他此刻隻想遠離那恐怖的停屍房,任何方向都可以!
隊伍像一群無頭蒼蠅,在迷宮般的醫院走廊裡瘋狂逃竄。拐過一個彎,前方出現了一扇虛掩著的、布滿灰塵的木門。門上的標識牌早已歪斜,但“解剖教學室”幾個模糊的字跡還能勉強辨認。
“進去!快!”林旭率先撞開那扇門。
一股混合著陳舊福爾馬林、塵埃和另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化學藥劑揮發後的刺鼻氣味撲麵而來。房間很大,異常空曠。慘白的手電光柱慌亂地掃過——
房間中央,孤零零地擺放著一張巨大的、同樣是不鏽鋼材質、但邊緣帶著排水溝槽和解剖固定槽的石台。那無疑就是解剖台,冰冷的光澤在黑暗中反射著不祥的氣息。
但真正攫住所有人目光的,是房間兩側靠牆擺放的、一排排巨大的、幾乎頂到天花板的玻璃陳列櫃!
櫃子裡,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浸泡在渾濁、泛著詭異黃綠色的福爾馬林溶液裡!
是器官!
各種各樣的人體器官!
巨大的玻璃罐如同沉默的墓碑。渾濁的防腐液裡,懸浮著慘白浮腫的斷臂,手指詭異地蜷曲著;被縱向剖開、露出內部複雜溝回和灰白質地的完整大腦,如同被剝離的異形核桃;扭曲盤繞、呈現出灰敗色澤的腸管,像一窩巨大的、僵死的寄生蟲;甚至還有一整張被剝離下來的人臉皮膚,五官模糊地漂浮著,空洞的眼窩仿佛在凝視闖入者……
【嘔……我受不了了!】
【天啊……這都是……真的嗎?】
【主播你們到底進了什麼地方?!】
【快看那個心臟罐子!!!中間那個!!!】
彈幕再次瘋狂刷屏!無數條信息尖叫著指向房間中央靠牆的一個大型玻璃罐!
陳默的攝像機鏡頭,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帶著一種驚魂未定卻又無法抗拒的探究本能,顫巍巍地、緩緩地推了過去——
那是一個比其他罐子更大、更厚重的玻璃容器。裡麵浸泡著一顆……完整的人類心臟!
心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近乎暗紫色的色澤,表麵的血管如同盤踞的黑色蚯蚓般虯結凸起。最令人頭皮炸裂的是——那顆暗紫色的心臟,在渾濁的、布滿細小氣泡的黃色液體中,正在極其緩慢地、但無比清晰地……搏動著!
咚……
咚……
如同微弱的、來自地獄深處的鼓點!每一次收縮舒張,都帶動著周圍粘稠的液體泛起細微的漣漪!那顆心臟,它……是活的?!
“哈……哈……”林旭突然神經質地乾笑起來,笑聲在死寂的解剖室裡顯得格外刺耳和癲狂,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顆搏動的心臟,眼神卻空洞渙散,“看……看到沒……兄弟們……這特效……真他媽……逼真啊……哈哈……連……連心臟都會跳了……哈……”他的聲音嘶啞扭曲,充滿了自我催眠般的荒誕感,試圖抓住最後一根名為“幻覺”的救命稻草。
然而,就在他乾澀癲狂的笑聲還在空氣中扭曲回蕩的瞬間——
“滴答。”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得如同在每個人耳膜上敲響的滴水聲,突兀地從……他們身後傳來!
聲音的源頭,似乎就在他們剛剛衝進來的那扇門附近!
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從六個人的尾椎骨竄上天靈蓋!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聲音,包括林旭那絕望的乾笑,都在這一瞬間被徹底凍結!
時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他們僵硬地、如同生鏽的機器般,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一寸一寸地……扭動脖頸,朝著聲音的來源——解剖室的門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