窪地裡,除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癲狂的舞動、哭喊、祈禱都像被一把無形的巨剪瞬間剪斷。村民們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死死盯著那片吞噬了祭品的猩紅,臉上隻剩下純粹的、凝固的恐懼。牲口垂死的哀鳴似乎還在空氣中殘留著尖銳的餘韻,與那細密恐怖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
完成了對圈內“食兒”的吞噬,那片猩紅的蝶毯似乎微微停頓了一下。成千上萬隻猩紅的翅膀在同一瞬間停止了扇動,窪地裡那徹骨的寒意驟然加重,仿佛空氣本身都要被凍結。無數點細小、冰冷、毫無生氣的複眼,齊刷刷地轉向了圈外,轉向了黑壓壓的人群!
人群裡爆發出壓抑到極致的抽氣聲,如同瀕死之人最後的一絲喘息。絕望像瘟疫一樣瞬間蔓延開。
然而,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絕望中,異變陡生!
那片剛剛吞噬了祭品的猩紅蝶毯,並沒有像往年那樣,滿足地、緩慢地退回老槐樹的根部。它們猛地改變了方向!如同一道被無形巨手攪動的血色龍卷,又似一片被狂風掀起的猩紅怒潮,轟然離開了炭圈的中心,朝著圈外——朝著人群的方向——席卷而來!
速度太快了!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
人群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前排的人魂飛魄散,本能地想要後退、推搡、逃離,但在絕對的恐懼麵前,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擁擠的人群反而成了相互傾軋的囚籠。
就在這混亂爆發的瞬間,那道洶湧的血色狂潮,卻在撲到人群邊緣的最後一刹那,再次發生了詭異的偏轉!
它們沒有撲向任何前排尖叫的村民,沒有撲向那些癱軟在地的婦人。
那道由無數猩紅蝴蝶組成的洪流,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閘門精準地分流,繞開了所有阻擋,帶著刺骨的腥風和令人血液凍結的寒意,如同最精準的箭矢,直直地、毫無偏差地,朝著人群最外圍——朝著孤零零站在窪地邊緣荊棘叢旁的我——狂湧而來!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扭曲。
我看到了前排村民臉上驟然凝固的、從恐懼轉為驚愕又迅速化為難以置信的茫然;看到了村長林瘸子那根烏木拐杖脫手掉落,砸在泥土裡;看到了無數雙眼睛,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巨大的困惑,齊刷刷地轉向我。
然後,那徹骨的寒意和濃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間將我吞沒!
不是撞擊。是包裹。是覆蓋。
冰冷!無法形容的冰冷!仿佛瞬間跌入了萬丈冰窟的最底層。那不是皮膚的觸感,是直接穿透皮肉、凍結骨髓、冰封靈魂的酷寒!無數片薄如蟬翼、卻鋒利如冰淩的蝶翼,帶著刺骨的寒意,瞬間貼滿了我的臉頰、脖頸、手臂、每一寸裸露的皮膚!它們瘋狂地扇動著翅膀,發出那種細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比剛才吞噬牲口時更加密集、更加貪婪!
我的視野瞬間被一片純粹的、令人作嘔的猩紅所覆蓋。無數點細小、冰冷、毫無情感的複眼在眼前晃動、重疊,像一片蠕動的、猩紅色的星空,要將人的理智徹底吸乾。徹骨的寒意和濃烈的血腥味瘋狂地鑽進我的鼻孔,衝進我的肺腑,胃部劇烈痙攣,膽汁混合著恐懼湧上喉嚨,卻被死死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手腕上那圈暗紅的血繩,此刻卻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猛地灼燙起來!那搏動感變得強勁而狂暴,每一次跳動都帶著一種詭異的共鳴,仿佛與覆蓋全身的冰冷蝶群產生了某種神秘的聯係。燙與冰,兩種極端的感覺在我身體上交彙、撕扯,幾乎要將我生生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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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被這極致的冰冷和詭異灼燙折磨得意識模糊、幾近崩潰的邊緣,一個聲音,穿透了層層疊疊的蝶翼摩擦聲,穿透了人群死一般的寂靜,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了這片凝固的空氣裡:
“獻——給——聖——樹——!”
那聲音嘶啞、高亢、破碎,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在死寂的窪地裡如同驚雷炸響!
是我爹!林老栓!
他不知何時已從人群中擠出,就站在離我不到十步遠的地方。他枯瘦的身體挺得筆直,臉上的皺紋扭曲得如同鬼畫符,渾濁的眼睛裡燃燒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火焰,直直地刺向我——不,是刺向我身上這層蠕動的猩紅“外衣”。他高高舉起那隻乾枯的、沾滿泥土的手,手臂因激動和用力而劇烈顫抖,食指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死死地指向我的方向!
“是他!是林風!聖樹選中了他!用他!平息災厄!”他嘶吼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喉嚨裡硬生生摳出來的,帶著血沫和不顧一切的決絕。
人群像是被這道嘶吼注入了某種詭異的能量。短暫的死寂之後,巨大的、壓抑到極致的恐懼瞬間找到了宣泄口,轉化成了某種扭曲的、集體性的狂熱!
“獻祭!獻祭給聖樹!”村長的破鑼嗓子緊跟著響起,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和不容置疑的權威。
“對!聖樹要的是他!是他引來了血蝶!”王寡婦尖利的聲音帶著哭腔,她去年失去了兒子,此刻眼中竟閃爍著一種扭曲的快意。
“抓住他!快!彆讓血蝶跑了!”一個壯漢如夢初醒,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繩子!拿血繩來!捆結實了獻給聖樹!”
“快啊!彆耽誤了時辰!惹怒了聖樹,我們都得死!”
呼喊聲、催促聲、惡毒的咒罵聲瞬間炸開!剛才還凝固如雕塑的人群,此刻像被捅了窩的馬蜂,轟然湧動起來!無數隻手,沾著泥土、汗水,帶著狂熱和恐懼的力量,猛地從四麵八方伸向我!
我被徹底淹沒了。不是被血蝶,而是被曾經熟悉的麵孔,被那些平日裡或許還會打個招呼的鄰居,被那些看著我從光屁股長大的長輩!他們的手像鐵鉗一樣抓住我的胳膊、肩膀、頭發、甚至脖子!力道大得驚人,帶著一種要將我撕碎的凶狠。指甲深深摳進我的皮肉,帶來火辣辣的刺痛。
“放開我!爹!爹!”我拚儘全力嘶喊,聲音卻被淹沒在鼎沸的人聲和血蝶翅膀的“沙沙”聲裡。手腕上血繩的搏動感在無數雙手的撕扯下變得混亂而狂暴,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瘋狂地衝撞。
混亂中,一根粗糙冰冷的繩索猛地勒上了我的脖子!是血繩!帶著那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濃重腥氣!緊接著是手腕、腳踝!更多的血繩纏繞上來,冰冷、僵硬,帶著泥土和腐朽的味道,像毒蛇般死死捆縛住我的四肢。
我被無數雙手粗暴地拖拽著,雙腳離地,身體像一件沒有生命的祭品,朝著窪地中心那棵纏繞著無數血繩、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老槐樹拖去!視線在晃動中模糊,隻能看到頭頂那片令人絕望的猩紅蝶毯,它們依舊覆蓋著我,冰冷地扇動著翅膀,仿佛在享受這趟通往毀滅的旅程。
地麵在飛速後退。人群的嘶吼、哭喊、狂熱的祈禱聲浪衝擊著我的耳膜。越來越近了!那棵巨大扭曲的老槐樹,盤根錯節的樹根如同無數條從地獄伸出的、等待進食的巨蟒,在渾濁的光線下猙獰地蠕動著。
就在我的身體被重重摜在冰冷、布滿粘膩苔蘚的樹根上,後背撞擊帶來的劇痛讓我眼前發黑的瞬間——
“喀嚓…喀嚓嚓……”
一種沉悶而令人牙酸的、仿佛巨大骨骼被強行扭斷的聲音,從我身下的泥土深處響起!堅實的大地,在老槐樹虯結的根須下,竟然開始蠕動、拱起!
那些粗壯如成人手臂、覆蓋著厚厚濕滑苔蘚和暗紅血繩的樹根,活了!
它們如同從漫長冬眠中蘇醒的巨蟒,帶著令人作嘔的濕滑粘膩感,開始緩慢而有力地扭動、纏繞!粗糲的樹皮摩擦著身下的泥土,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與覆蓋在我身上的血蝶翅膀摩擦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曲來自地獄的交響。
一根尤其粗壯、末端分叉如同巨爪的樹根,帶著冰冷的濕氣和濃烈的土腥味,率先纏繞上我的腳踝!那力量大得可怕,像冰冷的鐵箍驟然收緊,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緊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它們纏繞上我的小腿、大腿、腰腹……冰冷、粘滑、帶著巨大的、無法抗拒的拖拽力量,將我死死地固定在潮濕的泥土上,並開始一點點地、不容置疑地,將我拖向樹根盤踞的最深處——那個不斷拱起、如同地獄之口的黑暗縫隙!
絕望像冰冷的毒液,瞬間灌滿了四肢百骸。手腕上的血繩被樹根的巨力勒得深深陷入皮肉,那詭異的搏動感似乎與樹根蠕動的頻率產生了某種同步。喉嚨被另一根纏繞上來的樹根勒緊,窒息感像潮水般湧上,視野開始發黑,耳邊人群狂熱的呼喊變得遙遠而扭曲。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直接在我被血蝶覆蓋的耳朵裡響了起來。
不是來自外界。
是來自覆蓋著我、包裹著我、仿佛已與我融為一體的那層猩紅蝶毯的最深處!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輕柔,溫婉,帶著一種近乎寵溺的笑意,卻又冰冷得如同深井寒泉,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精準地刺入我瀕臨崩潰的神經:
“乖孩子……”
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滿足的歎息,仿佛母親終於等回了遠行的遊子。
“娘……終於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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