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的意識碎片,如同淬毒的冰淩,狠狠刺穿了我最後的心防。他的恐懼,他的絕望,他對我安危的撕心裂肺的擔憂,還有那深埋的、幾乎將他靈魂壓垮的愧疚……這一切,遠比百年前那場屠殺的集體怨念更加直接、更加殘忍地撕扯著我的靈魂。
“小晨……”我蜷縮在冰冷的淤泥裡,身體因劇痛和極致的悲痛而劇烈抽搐,淚水混合著汙泥和血水滾落,“姐姐在……姐姐來了……彆怕……”
那占據林晨軀殼的“山主”冰冷的聲音,如同宣告最終審判的喪鐘,再次在我意識深處敲響,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欣賞獵物垂死掙紮般的愉悅:
“看……多麼……純粹的痛苦和愛……多麼……完美的‘燃料’……”
“現在……是時候了……”
“讓這積累百年的怨恨……讓這至親的絕望……一同……”
“綻放吧!”
隨著它最後一個字如同冰屑般落下,整個地下空間,瞬間被點燃!
“嗡——!!!”
那塊囚禁著林晨靈魂的、巨大的暗綠色怨氣結晶,猛地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強光!不再是之前那種幽綠,而是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的、慘白刺目的光!光芒瞬間吞噬了一切!廢墟的斷壁殘垣,濕滑的淤泥,嶙峋的岩壁,一切有形之物在這光芒下都失去了輪廓,隻剩下純粹到極致的、毀滅性的白!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百年來所有被獻祭者極致痛苦、無邊憎恨、以及林晨靈魂深處那至親羈絆被撕裂引爆後產生的、更加強烈千萬倍的絕望能量的衝擊波,如同宇宙初開般,以那顆“魂核”為中心,轟然爆發!
這不是物理的衝擊!這是純粹靈魂層麵的湮滅風暴!是積鬱百年、被至親痛苦徹底點燃的怨念核爆!
“呃啊啊啊——!!!”
我的意識仿佛被投入了恒星的核心!極致的痛苦瞬間將我的思維徹底撕碎!父親吊墜最後守護的那點微弱清涼,在這滅世般的白光和怨念衝擊下,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隻堅持了不到半秒,便“噗”地一聲徹底熄滅!銀墜表麵最後一絲溫潤徹底消失,變得冰冷死寂。
完了……
就在我的意識即將被這毀滅性的白光和怨念徹底蒸發、同化的千分之一秒——
“姐——!!!”
一個清晰無比、充滿了無儘痛苦、無儘眷戀、卻又帶著一種孤注一擲決絕的嘶吼,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猛地從那爆炸的白色核心中爆發出來!
是林晨!是他真正的、被囚禁在魂核深處的靈魂發出的最後呐喊!
伴隨著這聲呐喊,一股微弱卻無比堅韌、充滿了純粹守護意誌的意念,如同逆流而上的小魚,硬生生在毀滅的洪流中開辟出一條極其狹窄的通道!它並非攻擊,而是……引導!它將那足以湮滅一切的衝擊波,強行偏轉了一絲方向!
就是這一絲偏轉!
那毀滅性的白色洪流,如同被無形之手撥動的行星軌道,原本應該將我徹底吞噬、湮滅的路徑,發生了極其細微卻至關重要的偏移!大部分毀滅性的能量,如同找到了真正的宣泄口,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狠狠地、精準無比地轟向了——那個站在我身後不遠處、占據著林晨軀殼的“山主”!
“不——!!!”
一聲充滿了極致驚愕、難以置信和最終恐懼的非人尖嘯,第一次從“山主”的口中爆發出來!它那張一直維持著空洞或冰冷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那是一種計劃徹底失控、麵對真正毀滅時的、源自本能的恐懼!
它試圖操控林晨軀殼閃避,但太晚了!那被引爆的、混合了百年怨念和林晨靈魂最後守護之力的衝擊波,速度超越了物理極限!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隻有一聲如同滾燙烙鐵按在冰麵上的、尖銳到極致的消融聲。
那道毀滅性的白光,瞬間命中了“林晨”的身體!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幀。
我看到“林晨”的身體在白光中猛地僵直。那雙燃燒著幽綠火苗的眼睛,瞳孔瞬間放大到了極限,裡麵充滿了無法理解的、純粹的驚駭。那層覆蓋在他皮膚上的、代表著“山主”寄居力量的灰敗死氣,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蒸發!
“呃啊……呃……”它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如同漏氣風箱般的嗬嗬聲。它試圖抬起手,那隻流淌過綠色粘液、指甲尖長的手,卻在抬起的半空中,從指尖開始,無聲無息地化作飛灰!
瓦解!
純粹的、徹底的瓦解!
從指尖到手掌,再到手臂、肩膀……構成它存在的、那不屬於人間的邪惡能量,正在被這集合了百年怨念和血親守護之力的衝擊波,從物理到靈魂層麵,進行著最徹底的淨化與湮滅!
“不……不可能……凡物的……羈絆……怎可……”它最後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靈魂被撕裂的扭曲和絕望,每一個字都在迅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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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身體在白光中劇烈地扭曲、抽搐,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那張屬於林晨的臉龐,在灰敗死氣徹底消散的瞬間,似乎短暫地浮現出一絲……屬於林晨本身的、極致的痛苦和解脫混雜的表情?但這表情一閃即逝,隨即連同整個頭顱一起,在白光中無聲地化為虛無!
最後消失的,是它眼中那兩簇冰冷燃燒的幽綠火苗。它們如同風中殘燭,瘋狂地跳動、掙紮了一下,最終徹底熄滅。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那具深藍色的衝鋒衣,失去了內部的支撐,如同被抽空了靈魂的蛇蛻,軟軟地癱倒下去,瞬間被湮滅的白光徹底吞噬、分解,連一絲塵埃都沒有留下。
“山主”,這個寄居噬魂穀百年、操縱怨念、製造鬼火、蠱惑人心、最終企圖引爆魂核獲取力量的古老邪靈,在它自以為掌控一切、即將登臨巔峰的瞬間,被它精心挑選的“引信”——林晨靈魂深處對姐姐至死不渝的守護之念——連同它所覬覦的百年怨力一起,送入了徹底的、永恒的虛無!
毀滅性的白光持續爆發著,如同失控的太陽核心。
但那股鎖定我的、湮滅性的能量,因為林晨最後那聲呐喊和守護意念的引導,絕大部分都宣泄在了“山主”身上。衝擊波從我身邊狂暴地掠過,帶起的能量亂流如同億萬把無形的刮刀,撕扯著我的身體和靈魂,帶來無法形容的劇痛。
“噗!”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眼前徹底被白光和血霧覆蓋。我感覺自己的骨頭在呻吟,皮膚仿佛被剝離,意識像狂風中的落葉,隨時都會徹底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也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那毀滅性的白光,如同它爆發時一樣突兀,開始急速地衰減、收縮。
光芒斂去,視野重新被濃稠的黑暗占據。不,並非絕對的黑暗。
整個地下空間的穹頂,那些垂下的、如同巨大鐘乳石般的黑色石筍,此刻正散發出一種極其微弱的、柔和的乳白色熒光,如同夜空中稀疏的星辰,勉強勾勒出這個巨大深淵的輪廓。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如同雷雨過後般的臭氧味和……一種奇異的、仿佛燒焦後又淋濕的灰燼氣息。
劇烈的耳鳴還在持續,如同無數隻蟬在腦子裡尖叫。渾身上下無處不痛,骨頭像是被拆散又重新拚湊起來,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額角的傷口再次崩裂,溫熱的血液混合著冰冷的汙泥,順著臉頰流下。
我掙紮著,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抬起頭,望向廢墟的中央。
那塊巨大的、暗綠色的怨氣結晶……消失了。
原地隻剩下一個巨大的、焦黑的淺坑。坑底覆蓋著一層細膩的、閃爍著微弱磷光的白色灰燼,如同被高溫徹底焚燒後的骨灰。坑的邊緣,殘留著幾塊碎裂的、如同琉璃般半透明的暗綠色晶體碎片,但內部那流轉的怨毒光芒已經完全熄滅,變得死寂冰冷,像普通的礦石。
林晨……
那個被囚禁在晶體中心的模糊身影……也消失了。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仿佛他從未存在過。
“小……晨……”我張了張嘴,喉嚨裡卻隻能發出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嘶啞氣音。巨大的、空茫的悲痛瞬間淹沒了所有的感官。心臟的位置像是被挖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冷風颼颼地灌進去,帶走了最後一絲溫度。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衝刷著臉上的血汙和汙泥。
結束了?
“山主”死了,魂核炸了,怨氣……似乎也消散了?
代價……是我弟弟的靈魂……連同他最後的意識……一起化為了虛無?
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絕望攫住了我。身體的力量仿佛被瞬間抽空,我癱倒在冰冷的淤泥裡,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目光空洞地望著那片散發著微弱磷光的焦黑淺坑,望著那些死寂的晶體碎片。
就在這時——
一點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冰藍色的光點,如同寒冬深夜最遙遠的一顆孤星,幽幽地從那片焦黑的灰燼中……飄了起來。
那光點隻有米粒大小,光芒極其黯淡,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但它散發出的氣息……純淨、平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一種……屬於林晨靈魂本質的、剔除了所有恐懼和怨念後的……微光?
它晃晃悠悠地、如同迷途的螢火蟲,在彌漫著灰燼氣息的空氣中漂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