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極其幼小,蜷縮著,呈現出一種痛苦掙紮的姿態。小小的頭骨上,兩個空洞的眼窩,正對著破開的房門方向,對著我們所在的產房。骸骨表麵覆蓋著一層烏黑的、仿佛浸透了汙血的泥土,一些地方還粘連著破爛的、早已朽爛不堪的深色布片。骸骨周圍,散落著幾塊碎裂的、沉重的青石板——正是當年用來壓住坑口的石板!
更令人頭皮炸裂的是,那具小小的骸骨,此刻竟然在動!
它那細小的、沾滿汙血黑泥的手骨和腳骨,正在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撐動著身下潮濕的泥土!那小小的、空洞的頭骨,也正一點一點地,極其艱難地……向上抬起!轉向我們這邊!
咯吱……咯吱……
骨骼摩擦泥土的、令人牙酸的細微聲響,穿透風雨,清晰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嗬……嗬……”癱在牆角的婆婆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她剛好麵對著西廂房的方向,那雙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那具正在“複活”的幼小骸骨,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瀕死的喘息,身體劇烈地抽搐著,一股腥臊味彌漫開來——她失禁了。
“不……不可能……壓……壓著鎮石……貼著符……鎖著門……”阿桂婆也看到了那景象,她噴出舌尖血後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是慘無人色,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潰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她手中那張沾了血的符紙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似乎她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爹……爹埋的……是……是爹……”門口的李強,在巨大的窒息感和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雙重衝擊下,精神似乎徹底崩潰了。他雙眼翻白,口中斷斷續續地吐出不成句的字眼,身體靠著門框軟軟地滑倒下去,雙手無力地從脖子上鬆開,癱在地上,隻有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
而我懷中的嬰兒,在阿桂婆符紙光芒黯淡的瞬間,嘴角那詭異的笑容再次浮現。他那隻漆黑的右眼,不再看阿桂婆,不再看門口癱倒的李強,而是越過我的肩膀,穿過洞開的房門,穿過風雨,死死地、牢牢地鎖定了西廂房破洞中,那具正在掙紮著、試圖爬出淺坑的幼小骸骨。
他的小手,依舊固執地指著門口李強的方向。
但那隻純黑的右眼深處,那扭曲蔓延的暗紅血絲,此刻如同燃燒的火焰,瘋狂地跳動起來!
與此同時,西廂房淺坑中,那具小小的骸骨猛地一顫!它抬起的頭骨,那兩個空洞的眼窩,仿佛也感應到了什麼,猛地“看”向了產房的方向!
一股無形的、冰冷刺骨的、充滿了無儘怨毒和毀滅欲望的意念,如同實質的潮水,猛地從西廂房的方向洶湧撲來!瞬間壓過了阿桂婆的符咒氣息,壓過了嬰兒身上的冰冷,也壓過了風雨的喧囂!
這意念的目標,無比清晰——門口癱倒的李強!還有這整個李家!
產房內,幽綠的燈火瘋狂搖曳,幾乎熄滅。阿桂婆被這股恐怖的意念衝擊得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踉蹌著後退幾步,手中的符紙和木釘差點脫手,眼中隻剩下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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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嘴角的笑容越發深刻,那隻漆黑的右眼,如同深淵的入口。
西廂房淺坑中,那具小小的骸骨,掙紮的動作陡然加快!它一隻沾滿汙血黑泥的小小手骨,猛地扒住了坑沿潮濕的泥土!細小的指骨深深摳了進去!
它要出來了!
“攔住它!不能讓它出來!”阿桂婆嘶聲尖叫,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變調,她掙紮著想再次舉起符紙,但手臂抖得厲害,那來自西廂房的恐怖意念如同無形的重錘,死死壓在她的心神上。
晚了。
那具小小的、扭曲的骸骨,爆發出一種與其形態完全不符的、令人心悸的凶戾力量。它扒住坑沿的手骨猛地一撐!
嘩啦!
伴隨著泥土簌簌滑落的聲音,那具小小的骸骨,以一種極其僵硬、極其詭異、卻又快得不可思議的姿態,猛地從淺坑裡“站”了起來!
它站在坑邊的泥濘裡,小小的骨架濕漉漉地滴著黑紅的泥水,空洞的眼窩直勾勾地“望”著產房門口癱倒的李強。那姿態,帶著一種積壓了無數歲月的、刻骨銘心的怨毒。
沒有停頓。
它邁開了腿骨。
咯吱…咯吱…
細小的腿骨踩在泥水裡,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它走得極快,姿勢卻異常扭曲僵硬,像一具被無形絲線操控的、生鏽的玩偶。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一個小小的、沾著汙穢的腳印。風雨瘋狂地抽打著它脆弱的骨架,卻無法阻擋它分毫。那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和血腥味,隨著它的移動,如同移動的瘟疫源,洶湧地撲向產房。
目標明確——李強!
“強子!快跑啊!”我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巨大的恐懼和絕望瞬間淹沒了身為母親的最後一絲本能。我懷中的嬰兒依舊冰冷而沉默,嘴角掛著那抹令人心膽俱裂的笑,純黑的右眼如同最冷酷的旁觀者,靜靜注視著這場由它親手導演的複仇劇碼。
地上的李強似乎被我的尖叫喚回了一絲神智。他勉強睜開被恐懼糊住的眼睛,視線模糊地聚焦在風雨中正向他疾衝而來的那具小小的、滴著黑泥的骸骨上。
“啊——!!!”一聲非人的、混合著極致恐懼和崩潰的慘嚎從他喉嚨裡爆發出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手腳並用,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狗,在泥水裡瘋狂地向後爬去,想要逃離那個索命的鬼影。泥漿糊滿了他的臉和身體,狼狽不堪。
然而,他的速度太慢了。
那具小小的骸骨,幾個扭曲僵硬的跨步,已然衝到了他的麵前!它矮小的身軀在李強驚恐放大的瞳孔中投下死亡的陰影。
骸骨伸出了它那隻沾滿汙血黑泥的、細小的右手骨。
五根小小的指骨,在幽暗的風雨和產房透出的綠光映照下,閃爍著一種冰冷、枯槁、令人作嘔的光澤。它沒有去掐脖子,而是直接抓向了李強因為驚恐和爬行而向前伸出的、支撐在地上的右手手腕!
動作快如閃電!
“不——!!!”李強的慘嚎拔高到了極限,充滿了無法言喻的劇痛和絕望。
哢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地穿透了風雨!
“呃啊——!”李強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變成了喉嚨被堵住的嗬嗬聲。他的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像一隻被扔進滾油的大蝦,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他那隻被抓住的右手,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結構的角度,被硬生生向內掰斷!手腕處的皮肉和斷裂的森白骨茬瞬間暴露在空氣中,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湧而出,瞬間染紅了他身下的泥水!
劇痛讓他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身體重重砸回泥水裡,隻剩下身體無意識地抽搐和喉嚨裡瀕死的抽氣聲。
那小小的骸骨,就站在他身邊,那隻沾著新鮮溫熱血漿的右手骨,依舊死死地扣著李強斷裂的手腕。它空洞的頭骨低垂著,仿佛在“欣賞”自己的傑作。風雨抽打在它汙穢的骨架上,發出劈啪的輕響。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帶著決絕的厲嘯,猛地撲向了那具骸骨!
是阿桂婆!
她顯然知道符咒對這具已經“出土”的骸骨作用有限,竟完全放棄了符紙。她布滿老繭的雙手,此刻如同鐵鉗,死死扣向骸骨那細小的脖頸骨!她的臉上沾滿了泥水和自己的血,眼神瘋狂而絕望,帶著一種同歸於儘的慘烈!
“滾回你的地下去!!”她嘶吼著,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一扭!
咯嘣!
一聲並不算響亮的脆響。
那具小小的骸骨,脖頸處細小的椎骨,竟真的被阿桂婆這拚死一搏的力量,硬生生扭斷了!
骸骨的頭骨,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歪向了一邊,僅剩一點皮膜般的朽爛組織連著身體。它扣著李強手腕的手骨,終於鬆開了。
阿桂婆一擊得手,眼中剛閃過一絲劫後餘生的微光,甚至來不及喘息——
異變陡生!
那具頭骨歪斜的骸骨,並沒有倒下!它那隻鬆開的右手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反手向上,五根細小的指骨如同淬毒的鋼錐,狠狠抓向阿桂婆扣住它脖頸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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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布帛撕裂的聲音伴隨著皮肉被割開的悶響!
“呃!”阿桂婆發出一聲痛哼,手臂上瞬間出現了五道深可見骨的、烏黑發亮的爪痕!黑色的、散發著濃烈腥臭的汙血,立刻從傷口中湧出!
更可怕的是,那汙血仿佛有生命般,順著傷口瘋狂地向阿桂婆的手臂深處侵蝕!阿桂婆整條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黑腫脹,皮膚下鼓起一道道扭曲的黑線,如同活蟲般向上蔓延!劇烈的麻痹和鑽心的疼痛讓她眼前發黑,扣住骸骨的手瞬間失去了力量。
那骸骨趁機猛地一掙,脫離了阿桂婆的控製。它那隻抓傷了阿桂婆的右手骨上,沾滿了阿桂婆烏黑的血和它自己汙穢的黑泥,在幽光下顯得愈發猙獰。它歪斜著頭骨,空洞的眼窩轉向了因劇毒侵蝕而踉蹌後退、臉上迅速蒙上一層死氣的阿桂婆,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她的不自量力。
緊接著,它再次轉向地上已因劇痛和失血而陷入半昏迷、隻剩微弱抽搐的李強。這一次,它伸出了兩隻小小的手骨,帶著一種刻骨的怨毒和必殺的決心,緩緩地、堅定地,扼向李強的咽喉!
阿桂婆靠倒在門框上,眼睜睜看著那索命的手骨伸向李強的脖子,青黑腫脹的臉上充滿了絕望和不甘,嘴唇翕動著,卻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就在那兩隻汙穢的小手即將扼住李強喉嚨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在我懷中沉默的嬰兒,忽然動了。
他那隻一直指向門口李強方向的、小小的左手,極其輕微地……向上抬了一下指尖。
一個無聲的指令。
西廂房門口,那具正要行凶的小小骸骨,動作猛地一滯!
它扼向李強咽喉的手骨,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距離李強的皮膚隻有寸許之遙。它那歪斜的頭骨極其僵硬地、一點一點地轉了過來,空洞的眼窩“望”向產房,準確地說是“望”向我懷裡的嬰兒。
嬰兒嘴角那凝固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隻有那隻純黑的右眼深處,那瘋狂跳動的暗紅血絲,如同最冷酷的君王下達了最終的判決。
骸骨的動作停頓了大約一個心跳的時間。
然後,它緩緩地、極其順從地,收回了扼向李強咽喉的手骨。
它放棄了李強。
小小的骸骨在泥濘中轉過身,歪斜的頭骨重新“望”向癱倒在門框邊、手臂青黑蔓延、氣息奄奄的阿桂婆。
它邁開腿骨,一步,一步,帶著死亡的跫音,踏著渾濁的血水泥漿,堅定地走向了阿桂婆。
阿桂婆看著那具骸骨放棄李強,轉向自己,眼中非但沒有恐懼,反而在死氣彌漫的臉上,艱難地扯出了一絲極其複雜、近乎解脫的慘笑。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骸骨走到阿桂婆麵前。它伸出那隻沾著烏黑毒血和汙穢泥土的右手骨,動作緩慢,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宿命感,輕輕地、輕輕地,按在了阿桂婆布滿死氣、正在迅速青黑腫脹的額頭上。
沒有用力。
隻是一個冰冷的觸碰。
阿桂婆渾身劇烈地一顫,最後一絲殘存的生命之火,在她眼中徹底熄滅了。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頭無力地歪向一邊,靠在冰冷的門框上,徹底不動了。隻有臉上那絲解脫般的慘笑,凝固在了死亡降臨的瞬間。
骸骨收回了手骨。它站在阿桂婆的屍體旁,歪斜著頭骨,仿佛在確認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
風雨似乎在這一刻變小了些,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衝刷著院中的血腥和泥濘。
我癱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懷中抱著那冰冷的、帶來這一切災厄的源頭。巨大的恐懼和極致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衝擊著我早已麻木的神經。我看著門口泥水裡斷了手腕、奄奄一息的丈夫,看著門框邊毒發身亡、死不瞑目的阿桂婆,看著牆角被嚇得失禁昏迷、生死不知的婆婆……
咯咯咯……
那冰冷的、純真的、如同銀鈴搖響般的笑聲,再次從我懷中響起。
嬰兒在我懷裡,輕輕地、滿足地笑出了聲。
他那隻純黑的右眼,緩緩地轉動著,最終落回了我的臉上。那凝固的詭異笑容,似乎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依戀?他那隻小小的、冰冷的手,不再指向任何地方,而是摸索著,抓住了我胸前被汗水、血水和雨水浸透的衣襟,緊緊地攥住。
像一個終於找到了歸宿的孩子。
我低下頭,看著這張同時承載著“兒子”和“債主”身份的詭異小臉。琥珀與漆黑的異色雙瞳,倒映著我蒼白如鬼、淚痕交錯的麵容。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斷地滲入我的皮膚,凍結著我的血液。阿桂婆臨死前那解脫般的慘笑,李強斷腕處噴湧的鮮血,婆婆失禁後癱軟的軀體……一幕幕地獄般的景象在我眼前瘋狂閃回。
咯咯咯……
那笑聲還在繼續,冰冷而純粹,如同最鋒利的冰淩,反複刮擦著我脆弱的耳膜。
就在這時——
一種極其細微、卻無比清晰的悸動,猛地從我腹部的深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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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像一顆沉睡的心臟,在死寂的深淵裡,開始了它緩慢而有力的搏動。
那絕不是產後的宮縮餘痛。那是一種全新的、帶著原始生命力的……胎動!
冰冷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連呼吸都為之停滯。我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目光死死釘在自己平坦至少應該是產後暫時平坦)的小腹上。隔著濕冷的單衣,那細微的搏動感,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一圈圈冰冷的漣漪,清晰無比地擴散開來。
怎麼可能?我剛生完……就在此刻,就在這屍橫遍地、血腥彌漫的產房裡,就在我抱著這個帶來死亡的“鬼胎”時……我的肚子裡,又有了動靜?
懷中的嬰兒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毫無征兆地停歇了。琥珀色的左眼眨了眨,帶著一絲孩童般純粹的好奇;而那隻深不見底的漆黑右眼,卻緩緩地、緩緩地轉向了我小腹的方向。
小小的眉頭,極其細微地蹙了起來。那深淵般的右眼深處,之前瘋狂跳動的暗紅血絲,此刻如同被凍結的毒蛇,凝固不動,散發出一種冰冷的、審視的意味。
腹中的胎動,並未因這無聲的注視而停止。反而,那搏動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有力。
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在宣告,又像是在挑釁。
冰冷的絕望如同無數滑膩的觸手,纏緊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抱著懷中這個冰冷詭異的“長子”,感受著腹中那新生的、未知的悸動,緩緩地、僵硬地抬起頭。
目光穿過洞開的、被風雨不斷衝刷的房門。
院子裡,泥濘一片。斷裂的老槐樹巨大的軀乾斜躺在泥水中,枝葉狼藉。西廂房破開的門洞像一張擇人而噬的黑口,裡麵那具小小的、扭曲的骸骨,依舊保持著歪斜頭顱的姿態,空洞的眼窩,無聲地“望”著產房的方向。
雨,還在下。
冰冷的雨絲斜斜地飄進來,打在我臉上,和滾燙的淚水混在一起。
我低下頭,看著懷中嬰兒那雙詭異的異瞳。然後,一隻沾滿泥汙、血跡和淚痕的手,仿佛擁有了自己的意誌,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溫柔,輕輕地、輕輕地,撫上了自己那微微悸動的小腹。
風雨嗚咽,如同無數亡魂在黑暗中,幽幽地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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