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頭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廟外頭,那螭魅的咆哮聲就到了!
不是從遠處傳來,是真真切切就在門口!刮擦著門板,帶著一股子蠻荒的、凍徹骨髓的陰風,嗚嗚地往裡灌!黑暗裡頭,看不見的東西在蠕動,擠擠挨挨,那調子古老詭異的吟唱又響起來了,比任何一次都近,都清晰,直往人腦仁裡鑽,攪得五臟六腑都要翻出來。
孫薇嚇傻了,連哭都不會了,癱在地上抖成一團。陳響掙紮著想爬起來,可身子虛得跟麵條似的,才撐起一半又摔回去,隻能眼睜睜看著門口那團越來越濃的黑暗。
我也快到極限了。魂兒被燈燒著,患鬼那點怨氣補上來的勁頭快耗光了,冰碴子一樣的空虛感漫上來,拽著我往徹底的黑洞裡掉。鏡淵鬼剛才那麼一鬨騰,更是雪上加霜。
可就在我意識快要散架的當口,我猛地“盯”住了契約圖案那個犄角旮旯——剛才發現的那個微弱得快沒了的小節點。
它……好像亮了一絲絲?
就一絲絲,螢火蟲屁那麼大點光,可在這節骨眼上,紮眼得很!
永強傷口滴在地上的血,正巧有幾滴洇過去,滲進那節點所在的泥土裡。還有患鬼最後消散的那點飛灰,也落在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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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些玩意兒……激活了它?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拚死凝聚起最後那點感知力,朝著那微光猛地“探”過去!
轟!
像是一腦袋撞進了一片截然不同的地界。
沒有患鬼的怨毒,沒有螭魅的暴戾,也沒有鏡淵鬼的粘膩。是一種……極其厚重的、沉靜的、帶著泥土和腐爛根須氣息的力量。很弱,非常弱,像是風中殘燭,但它的根,紮得極深極深,連著這片土地最底下。
一些極其破碎、模糊的畫麵閃過:
不是城隍廟……是更小、更舊的一個土祠,香火稀疏,一個穿著古舊衣裳、麵容模糊的老者,顫巍巍地將一盞粗糙的油燈埋進祠前的土裡,嘴裡喃喃祈禱著什麼……年複一年,土地乾涸又濕潤,那燈早已鏽蝕腐爛,但那一點庇護此地、調和地脈的意念,卻借著地氣殘留了下來,成了這龐大契約網絡裡,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微小的基石……
土地祠?地脈靈氣?
這縷微弱卻純淨的地氣,似乎對永強的血活人的生機?)和患鬼的殘渣本土產生的怨力?)有反應!
一個更加瘋狂、更加冒險的計劃,瞬間擠占了我所有的思維!
“永強!”我的意念像根燒紅的鐵絲,猛地燙進他幾乎昏迷的意識裡,“血!把手按在那個發亮的地方!快!”
永強痛得意識模糊,聽到我的聲音,幾乎是本能地,用那隻好手撐地,艱難地挪動身體,將那隻斷臂的傷口,死死按在了地麵上那個剛剛亮起一絲微光的節點符文上!
“呃啊——!”他再次發出痛苦的嚎叫,斷口處的鮮血瘋狂湧出,浸入那片泥土。
幾乎是同時!
那微弱的、帶著泥土氣息的節點,猛地亮了起來!
不再是螢火之光,而是一種溫潤的、昏黃色的光,像是落日最後一點餘暉,堅定地穿透了層層汙濁的契約鎖鏈!
這股力量太微弱了,根本不足以對抗螭魅或者驅動契約。
但它出現的位置,太關鍵了!它正好處在契約圖案中,連接螭魅節點和鏡淵鬼節點的一條細微輔助脈絡上!
我這縷即將被燒乾的殘魂,猛地撲了上去,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將所有殘存的力量,連同正在被燈焰吞噬的痛苦,一股腦地灌注進去,不是加強它,而是——引爆它!
以這縷純淨地氣為引,以我的魂力為柴,點燃這條細微的脈絡!
目標:不是滋養契約,而是——將螭魅那狂暴的山林異氣,通過這條被點燃的路徑,強行引導向……鏡淵鬼所在的節點!
狗咬狗!
讓這兩個恐怖的邪祟,自己去碰一碰!
“轟——!!!”
整個契約圖案劇烈地震蕩、扭曲!仿佛不堪重負!
廟外,螭魅那誌在必得的咆哮聲,猛地變成了一種驚怒交加的、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冒犯了的狂嘯!
它那無形無質、卻磅礴恐怖的力量,被我這孤注一擲的引導,硬生生扯偏了一部分,沿著那條燃燒的細小脈絡,衝向了另一個方向——旅館廢墟中,那些潛伏的、布滿裂紋的鏡麵!
吱嘎——!!!
一種尖銳到無法形容的、仿佛億萬片玻璃同時被刮擦、被撕裂的聲音,猛地從那個方向爆發出來!
鏡淵鬼!它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侵略性和毀滅性的山林異氣狠狠衝撞了!
同步?操控?在螭魅這蠻橫狂暴、足以摧垮一切形體的力量麵前,鏡淵鬼那些精細的觸須和倒影把戲,成了最可笑的笑話!
兩種截然不同的邪惡力量,通過契約這扭曲的通道,猛烈地交鋒、侵蝕、吞噬!
廟內,縛魂燈的火焰瘋狂跳動,顏色變幻不定,時而幽藍,時而染上山林的黑綠,時而又閃過鏡麵破碎的慘白光芒。它作為契約核心,承受著這兩股力量對衝帶來的巨大衝擊。
地麵上的圖案明滅狂閃,仿佛隨時會崩潰。
但這混亂,卻給了我們一絲喘息之機!
螭魅逼近的壓力驟然一輕!它的主要注意力,被突然出現的“挑釁者”吸引了!
“就是現在!”我的意念在劇烈的震蕩中嘶吼,幾乎徹底渙散,“陳響!燈!燈籠底座!那個‘禦’字!用血!用你的血抹上去!加深它!”
這是唯一的機會!趁著兩虎相爭,契約核心震蕩不穩的刹那,加強真正的鎮壓核心!或許能重新掌控局麵,甚至……將這兩個可怕的東西一並壓下!
陳響猛地抬頭,看向那盞劇烈搖曳的縛魂燈。他沒有絲毫猶豫,連滾爬爬地撲到燈下,撿起地上那把沾著永強血跡的砍刀,狠狠在自己手心一劃!
鮮血湧出。
他抬起流血的手,無視那幽藍燈焰散發出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死死地、用儘全身力氣,將手掌按向了燈籠底座——那個被我刮擦出來的、古老的暗紅色“禦”字!
嗤——!
仿佛燒紅的烙鐵燙進了冰水!
陳響的血一接觸到那個“禦”字,瞬間就被吸了進去!那暗紅色的印記猛地爆發出刺目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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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遠比我的魂魄和患鬼怨氣更加純粹、更加威嚴、帶著某種古老人族誓約力量的磅礴氣息,驟然從那個小小的字跡中爆發出來,如同沉睡了千百年的巨獸,睜開了眼睛!
血光瞬間壓過了幽藍、黑綠和慘白,如同利劍,穿透燈籠,筆直地照射在下方的契約圖案核心!
嗡——!
整個圖案發出沉重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嗡鳴,所有躁動不安的鎖鏈紋路在這一刻被強行捋直、加固!
契約,被真正意義上地、短暫地激活了!
“吼——!!!”
廟外,螭魅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既憤怒又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懼咆哮!它似乎認出了這股力量!這股曾經將它驅逐、鎮壓的力量!
而旅館方向,那鏡淵鬼的尖銳嘶鳴,則瞬間變得淒厲而絕望,仿佛被投入了熔爐的冰晶,快速消散、湮滅!
兩股正在對衝的邪氣,被這突如其來的、真正的人族契約之力強行打斷、壓製、各自逼回原位!
縛魂燈的火焰,在這一刻穩定下來。
不再是幽藍,也不再摻雜其他顏色,而是變成了一種極其純粹的、仿佛最初點燃時的、冰冷的蒼白。
光芒灑落,廟內一片死寂。
門口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無形之物,如潮水般退去。山林中的咆哮和吟唱,變成了極度不甘的、逐漸遠去的低沉嗚咽,最終消失在深山之中。
旅館方向的玻璃刮擦聲,也徹底消失了。
結束了?
不。
我“看”著那盞燃燒著蒼白火焰的燈。
契約穩住了。螭魅被重新逼退回深山。鏡淵鬼似乎被重創蟄伏。
但代價是……
陳響的手還按在燈籠底座的“禦”字上。他的血還在流,但速度已經變慢。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異常明亮,帶著一種犧牲後的平靜。那“禦”字在吸收了他的血之後,顏色變得更加深邃,仿佛活了過來,但也在持續汲取著他的生機。他成了這盞燈,這個契約,新的、更穩固的“錨點”。或許……比被完全控製稍好一些,但同樣被束縛於此。
永強斷了一臂,失血過多,倒在一邊,氣息微弱。
孫薇嚇丟了魂,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
而我……
我的感知變得極其模糊。魂魄燃燒殆儘了。最後那一下引爆地氣脈絡,更是徹底榨乾了我。
我與燈的聯係,正在快速減弱。
黑暗……徹底的、溫暖的、不再冰冷的黑暗……包裹了我。
也好。
……
……
不知道過了多久。
也許很久,也許隻是一瞬。
我聽到細微的啜泣聲。
是孫薇。
還有陳響沙啞的、極其疲憊的安撫:“……沒事了……暫時……沒事了……”
我努力地……凝聚起……最後一點……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看”過去。
孫薇攙扶著幾乎站不住的陳響。永強也被他們勉強扶了起來,斷臂處用撕下的衣服胡亂包紮著,還在滲血,但人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們看著那盞燃燒著蒼白火焰的燈,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恐懼、敬畏、悲傷,還有一絲劫後餘生的茫然。
陳響的目光,落在我倒地的身體上。他眼中湧出巨大的悲慟和愧疚。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卻最終隻是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極其輕柔地,將我身體額前散亂的黑發,拂開。
他的指尖冰冷,帶著燈油的寒氣。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廟外。
天光……不知何時,已經微微亮了起來。一絲灰白的光線,艱難地穿透破廟的窗欞,落在滿是塵埃的地麵上。
夜晚……過去了。
“……走。”陳響的聲音乾澀無比,“趁現在……天亮了……它們……會消停些……離開這……永遠彆再回來……”
孫薇哭著點頭,用力撐著他。
永強也咬著牙,用獨臂幫忙。
他們最後看了一眼那盞燈,看了一眼我的身體,攙扶著,一步一瘸地、極其艱難地,挪出了這座吞噬了太多東西的城隍廟。
我沒有再傳遞意念。
也做不到了。
我的感知,跟著他們搖搖晃晃的背影,飄出了廟門,看著他們消失在晨霧彌漫的山路儘頭。
真好。
還能……離開。
我的注意力,回到廟內。
回到那盞燈上。
蒼白的火焰,穩定地燃燒著。
燈下,我的身體安靜地躺著,麵容意外地平靜,仿佛隻是睡著了。
燈籠底座,那個“禦”字,暗紅深邃。
陳響的血,似乎賦予了它某種新的平衡。
它還會需要新的燃料嗎?螭魅會甘心嗎?鏡淵鬼真的消失了嗎?那個土地祠的節點,還會亮起嗎?
不知道。
我也不需要知道了。
最後一點意識,如同燃儘的香灰,悄然散去。
融入那片蒼白的、冰冷的、永恒燃燒的……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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