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立刻殺她。他在等待。等待什麼?等待她的喉嚨傷勢好轉?等待她徹底陷入絕望?還是等待……某個特定的“時候”?
“等你……徹底成為……未亡人……”
這句話如同魔咒,在她腦海中反複回響。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祠堂深處,那層層陰影中供奉著的、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陰河的傳說……血炬妖的習性……沈淵筆記中的記載……還有那怪物的話語……
一個模糊而恐怖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在她心中瘋狂蔓延。
她掙紮著爬起身,踉蹌著走到供奉牌位的長案前,借著微弱的燈光,目光掃過那些蒙塵的木質牌位。
然後,她的目光定格在長案最角落,一個不起眼的、似乎被刻意忽略的牌位上。
那不是沈家直係先祖的牌位,樣式古老,木質漆黑,上麵刻著的字跡因為年代久遠和汙損,已經模糊不清。但她依稀辨認出了幾個字:
“……陰河……守……”
以及旁邊一行更小的、幾乎被磨平的刻痕:
“……祀以未亡,鎮於……”
後麵的字,徹底看不清了。
祀以未亡?!
林晚照如遭雷擊,猛地後退一步,撞翻了身後的一個蒲團。
難道沈家祖上,與這陰河中的邪物,早有淵源?!所謂的“守”,是守護,還是……供奉?!“祀以未亡”,難道是用未亡人的血來祭祀?!
所以沈淵才會去研究那些傳說?所以他才會被引誘?所以那血炬妖才會找上他?!所以那怪物才會說“時候未到”,因為它,或者它背後的存在,在等待一個完整的祭祀循環?或者,在等待她這個沈家的媳婦,徹底符合“未亡人”的條件,成為最後、也是最合適的祭品?!
這座宅院,不僅僅是她的家,更可能是一個古老的祭祀場!而她,從一開始,就是被選中的祭品!
徹骨的冰寒,從腳底瞬間蔓延至頭頂。
她看向祠堂大門外無邊的黑暗,仿佛能看到那條墨綠色的、流淌著邪祟與死亡的陰河,正無聲地環繞著這座孤島般的宅院。
而那個腰纏血炬妖的亡夫,不過是這場古老而恐怖祭祀的執行者。
她被困在了這裡,無處可逃。
祠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沉重地壓迫著林晚照的胸腔。那黑色牌位上的刻字,“祀以未亡”,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視網膜上,燙進她的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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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品。她一直是祭品。從嫁入沈家的那一刻起,或許更早,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被標記了。沈淵的研究,他的“意外”,他的“歸來”,這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一個早已布置好的、冰冷殘酷的局!一個延續了不知多少代,用沈家媳婦的鮮血和生命獻祭給陰河邪物的局!
那怪物低語的“時候未到”,是在等待她這個“未亡人”的身份徹底坐實,等待她的恐懼和絕望發酵到極致,成為最“美味”的祭品?還是……在等待某個特定的時辰,某個與陰河、與月亮相關的古老契約時刻?
張家媳婦在睡夢中又不安地翻了個身,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打斷了林晚照幾乎要撕裂理智的恐懼。她不能死在這裡,像張寡婦、像李家莊的王寡婦那樣,變成一具無人知曉的乾屍,成就那邪物的“滋養”!她必須知道更多!必須找到打破這詛咒的方法!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漆黑的牌位,投向牌位後方,那被更濃重陰影籠罩的祠堂最深處。那裡,懸掛著一幅幅沈家先祖的畫像,年代久遠,絹布泛黃,畫像上的人物麵容模糊,唯有一雙雙眼睛,在油燈微弱的光線下,似乎正穿過漫長時光,冰冷地注視著她這個即將被獻祭的、最後的媳婦。
她踉蹌著走過去,不顧灰塵蛛網,一幅一幅地仔細查看。這些畫像大多穿著明清式樣的衣冠,神態威嚴或肅穆。直到她走到最角落裡,那裡懸掛的一幅畫像,裝裱最為古老,絹色幾乎變成深褐。
畫上是一個穿著類似前朝甚至更古老服飾的男人,麵容削瘦,眼神陰鷙,透著一股非正道的邪氣。他的雙手交疊置於身前,而在他交疊的雙手下方,腰腹的位置,畫像的顏料似乎因為刻意塗抹或者年代侵蝕,顯得格外深暗,形成了一圈模糊的、扭曲的陰影。
那陰影的形狀……林晚照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極了纏繞在沈淵腰間的血炬妖!
她的目光下移,看向畫像下方的題跋。字跡大多剝落,但她勉強辨認出了幾個字:“……沈氏……守陰河……祀……安……”
守陰河!祀!
果然是守護,也是祭祀!沈家祖上,並非無辜,他們與這陰河邪物,有著肮臟的、用鮮血維係的契約!
她猛地伸手,想去觸碰那幅畫,想看得更清楚,指尖卻在觸及冰冷絹布的前一刻頓住。一股極其陰寒的氣息,順著那畫像彌漫開來,讓她指尖發麻。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畫像下方,供奉這張畫的石製基座側麵,似乎有一道不易察覺的縫隙。那不像是自然開裂,更像是……一道暗格!
求生的欲望壓過了對未知的恐懼。她蹲下身,用指甲,用那半截斷裂的玉簪,拚命摳挖那道縫隙。石屑簌簌落下,終於,“哢”一聲輕響,一塊薄薄的石板被她撬了開來!
暗格裡沒有金銀珠寶,隻有一本薄薄的、用某種動物皮鞣製而成的冊子,顏色暗黃,邊緣破損。冊子封麵上,用一種暗紅色的、仿佛乾涸血液書寫的字體,寫著四個扭曲的大字:
《陰河祀典》
林晚照的手顫抖著,翻開了這本散發著陳腐血腥和黴爛氣息的冊子。
裡麵的文字晦澀難懂,夾雜著許多詭異的符咒和圖樣。她強迫自己看下去,跳過那些祭祀的繁瑣步驟和讚頌邪神的譫妄之語,尋找關鍵的信息。
“……血炬,陰河之精,秉月華而生,嗜未亡人之血氣,尤以承祀之族婦為最……”
“……祀以未亡,可平河患,可得蔭佑,然需代代相繼,以血飼之,不得中斷,否則必遭反噬,闔族俱滅……”
“……共生之法,需引炬入體,以宿主精氣神飼之,宿主雖亡,形魄為炬所馭,形同行屍,然需持續以未亡人之血穩固其形,否則魄散形銷……”
“……至陰之時,月滿中天,河眼開啟,以承祀未亡人之心血,奉於河眼,可續契百年……”
一條條,一句句,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印證了她最深的恐懼。
沈家,為了所謂的“平河患”、“得蔭佑”,世代用自家媳婦——那些死了丈夫的“未亡人”——的鮮血和生命,祭祀這名為“血炬”的陰河妖物!而沈淵,她的夫君,恐怕早就知曉這一切,甚至可能主動參與了尋找和研究,最終引火燒身,成了被血炬妖寄生操控的“行屍”!他需要不斷獵殺其他未亡人,用她們的鮮血來維持自己這具皮囊不腐,同時,也是在為那個“至陰之時”最終獻祭她——這個名正言順的“承祀未亡人”——做準備!
那怪物不殺她,不是仁慈,而是因為她是主祭品,需要在特定的時刻,以特定的方式獻祭!
“至陰之時,月滿中天,河眼開啟……”下一次月圓之夜!就在幾天之後!
林晚照渾身冰冷,冊子從她顫抖的手中滑落。她癱坐在地,背靠著冰冷的石基,絕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滅頂而來。
怎麼辦?逃?這座宅院如同囚籠,外麵的人視她為瘋子、凶手,她能逃到哪裡?而且,那本《陰河祀典》中提到,承祀之族的未亡人,血脈中似乎已被打下標記,難以脫離陰河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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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她一個弱質女流,如何對抗那非人的邪物,對抗這延續了數百年的恐怖契約?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本掉落的《陰河祀典》上,落在了自己依舊疼痛的脖頸上,落在了那半截染血的玉簪上。
不,她不能放棄。
她重新撿起冊子,忍著惡心和恐懼,再次翻看。一定有弱點!任何邪物,任何契約,都一定有它的弱點!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頁描繪著某種儀式的簡陋圖樣上。那圖樣似乎是在展示如何中斷祭祀。畫麵中央是一個被捆綁的女子未亡人),旁邊站著一個手持利器的男子主持祭祀者?),而下方,那條代表血炬妖的扭曲線條,正試圖纏繞女子,卻被男子手中的利器散發出的一種光芒阻擋。圖樣旁邊有細小的注解,字跡更加潦草和模糊:
“……逆祀……需承祀之血……破其核心……或可……然凶險萬分……九死一生……”
承祀之血……破其核心……
林晚照的心臟猛地一跳。她的血?作為這一代被選中的祭品,她的血,或許也是打破這詛咒的關鍵?核心……是指血炬妖本身,還是指……那個所謂的“河眼”?
還有那“手持利器”的男子,他手中利器散發的光芒……那是什麼?
她的目光在祠堂內搜尋,最終,定格在供奉主位的那柄作為禮器的、早已鏽跡斑斑的青銅短劍上。劍身刻著模糊的雲雷紋,似乎與冊子中某個驅邪符咒的紋樣有幾分相似。
一個瘋狂而冒險的計劃,在她心中逐漸成形。
下一次月圓之夜,就是最終的時刻。要麼,她成為祭品,鮮血流儘,魂飛魄散;要麼,她賭上一切,逆天改命,破了這延續數百年的血祀!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陰河祀典》和那半截玉簪,又將那柄青銅短劍從供桌上取下,用布包好,藏在自己鋪蓋之下。做完這一切,她幾乎虛脫,冷汗浸透了內衫。
天光微亮時,張家媳婦醒來,看到林晚照靠坐在牆邊,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她不敢多問,隻是默默起身準備早飯。
白天,林晚照強迫自己進食,儘管喉嚨依舊疼痛,食物味同嚼蠟。她需要體力。她向張家媳婦比劃著,表示自己想洗澡,需要熱水。
趁著張家媳婦在灶間忙碌燒水的時候,林晚照悄悄溜出祠堂,再次來到地窖入口。她掀開木板,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腐臭的空氣,走了下去。
地窖裡,那灘粘液和血汙依舊觸目驚心。她蹲下身,用那半截玉簪,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些尚未完全乾涸的、暗紅色的血炬妖粘液,又撿起一小塊沾染了最多粘液和血汙的泥土,用從冊子上撕下的空白皮紙仔細包好。
她知道這很危險,這粘液是邪物的一部分,帶著它的氣息。但她需要了解它,甚至……利用它。
回到祠堂,她將收集到的東西深深藏匿。
接下來的兩天,林晚照表現得異常“順從”和“平靜”。她按時喝藥,安靜休息,不再試圖探查,也不再流露出過多的恐懼。她甚至對著張家媳婦,努力擠出一個虛弱的、安撫的笑容。
她在麻痹可能存在的監視,也在積蓄最後的力量。
月相逐漸豐盈,天空中的銀盤一日比一日更圓,更亮,灑下的清輝也一日比一日更冷,更不祥。空氣中的腥腐氣息似乎也隨著月圓之夜的臨近而愈發濃重。
林晚照能感覺到,潛藏在宅院陰影中的那個“東西”,也越來越躁動。偶爾在深夜,她能聽到極其細微的、濕漉漉的刮擦聲在祠堂外圍徘徊,但不再試圖進入。那是一種耐心的、殘忍的等待。
終於,到了月圓前夜。
林晚照將張家媳婦叫到身邊,用嘶啞的聲音,極其緩慢、清晰地說道:“明天……晚上……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出來……躲在被子裡……活下去……”
張家媳婦驚恐地看著她,嘴唇哆嗦著,最終隻是用力點了點頭,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這一夜,林晚照沒有合眼。她將青銅短劍磨得儘可能鋒利,儘管鏽跡難以完全去除。她反複回憶《陰河祀典》中那幅“逆祀”的圖樣和模糊的注解,設想著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
當東方的天際泛起第一絲魚肚白時,林晚照站起身。她換上了一身素淨的、便於活動的深色衣裙,將用布包好的青銅短劍緊緊綁在小腿上,那包著血炬妖粘液和血汙的皮紙包塞進懷裡,半截玉簪插回發間。
她走到祠堂門口,推開那扇掩著的門。
晨光熹微,庭院裡籠罩著一層薄霧,草木凝著露水,一切都顯得靜謐而不真實。
她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
今晚,月滿中天,陰河眼開。
eit用自己的血,燒穿這百年的黑暗。
她抬起頭,望向陰河的方向,目光冰冷而堅定。
她不再是被動的祭品。
今晚,她將是執劍的逆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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