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並非飛向灰色或者黑色任何一方,而是緩緩地、如同擁有生命般,向著我那布滿裂痕的瑩白意識核心,飄了過來。
沒有抵抗,沒有恐懼。我敞開核心,迎接它的到來。
水珠觸碰到核心的瞬間,沒有融合,也沒有撞擊。它就像一滴真正的露水,滲入了乾涸皸裂的土地。
一股清涼的、蘊含著無限生機與可能性的氣息,瞬間彌漫了我的整個意識核心。那遍布的裂痕,並未立刻愈合,但裂痕的邊緣不再顯得那麼猙獰,反而像是某種天然形成的、獨特的紋路。黯淡的瑩白光芒,內部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內斂的、流動的輝光。
我並未因此變得強大。相反,我感覺自己更加“微小”了,仿佛融入了某種更宏大的韻律之中。但同時,我也更加“堅實”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從核心深處升起。
我“理解”了。
這滴水珠,並非力量,而是一個“印記”,一個“憑證”。它代表著我經曆了洗魂滌魄的極致痛苦,在光與暗的夾縫中幸存,並且以自身為媒介,讓兩種對立的本源力量進行了一次史無前例的、極其短暫的“交流”。它是我罪業洗煉後的證明,也是我被那無數“螢火”印記所接納的象征,更是地府規則儘管可能隻是其無意識的一部分)與混亂本源同樣可能是其無意識的一部分)共同“默許”下的產物。
擁有了它,我依舊是一個魂魄,一個需要承受地府規則的魂魄。但我不再是那個可以被隨意處置、毫無價值的“癸七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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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這時,那一直籠罩著我的、灰色的“洗魂滌魄”之力,開始如同潮水般退去。並非消失,而是它在我身上的“刑期”,似乎走到了一個節點。
乳白色的光暈也輕輕波動著,傳遞來一絲告彆的意味。它的使命,或者說,它在我這裡的使命,已經完成。那無數“螢火”的印記,開始逐漸隱去,回歸到地府深處那沉澱的集體意識之中。
周圍狂暴的能量風暴不知何時已經平息。灰色的虛空恢複了之前的死寂,隻是那深處翻滾的黑色潮汐,似乎也安靜了許多,不再那麼充滿攻擊性。
我,獨自懸浮在這片虛空之中。意識核心瑩白,帶著獨特的裂紋與內斂的輝光,內部沉睡著那一滴非灰非黑的“水珠”印記。
前路何在?
投胎?我的罪業似乎並未完全消弭,那“刑期不定”的判決依舊有效。
回到奈何橋下?我似乎已經無法回到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
就在我茫然之際,前方的灰色虛空,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道縫隙。
那並非自然形成的空間裂痕,而是一道規則的開口。縫隙後麵,不是地府熟悉的景象,而是一條……我從未見過的路。
路很窄,蜿蜒曲折,看不到儘頭。路麵並非實質,而是由流動的、暗淡的光影構成,兩側是翻滾的、更加深邃的灰色霧氣,霧氣中似乎有無數隻眼睛在窺視,帶著好奇、警惕,甚至一絲……敬畏?
這條路,通向哪裡?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沒有選擇。
洗魂滌魄已經結束,無論結果如何,地府的規則為我打開了新的“路口”。這可能是一條比地獄更可怕的不歸路,也可能是一線真正的、未知的生機。
我最後“看”了一眼這片承載了我極致痛苦與奇異新生的灰色虛空,然後,凝聚起剛剛獲得的那一絲安定感,邁出了腳步,踏上了那條光影流動的狹窄小路。
在我踏上的瞬間,身後的縫隙無聲無息地合攏,斷絕了退路。
前方,迷霧重重,吉凶未卜。
但我心中,卻異常平靜。
癸七四九已經死了。
活下來的,是一個承載著罪業、微光、規則之重與混亂之痛,以及一滴神秘水珠的……全新的魂魄。
我的地府“刑期”或許還未結束,但我的道路,已經截然不同。
那條光影流動的狹窄小路,在我踏足其上的瞬間,仿佛活了過來。腳下的黯淡光華如同水流般托舉著我,無需邁步,便自動承載著我向前滑行。兩側翻滾的灰色霧氣中,那些窺視的眼睛並未消失,目光複雜——有審視,有漠然,甚至有一絲極淡的、仿佛看到什麼不該存在之物的忌憚。
這條路,感覺不到距離,也感覺不到時間。它似乎並非存在於地府熟悉的任何一層空間,而是穿行於規則的縫隙,因果的邊緣。
不知“行進”了多久,前方始終彌漫的灰色霧氣,忽然開始變淡。一種不同於地府死寂陰冷的、更加古老、更加浩瀚,同時也更加空曠荒蕪的氣息,撲麵而來。
小路到了儘頭。
前方,再無依托,隻有一片無垠的、破碎的虛空。
這裡沒有天地之分,上下之彆。巨大的、如同山嶽般的規則碎片靜靜地懸浮著,有些還殘留著古老殿堂的廊柱輪廓,有些則扭曲成無法形容的怪異形狀。更遠處,是斷裂的星河,凝固的光陰長河支流,以及一些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早已失去生命的殘骸,不知是神魔的軀殼,還是世界的碎片。寂靜是這裡的主旋律,一種連時間都幾乎停滯的、萬古的死寂。
這裡是歸墟。
傳說中,一切終結與湮滅之地,也是被地府規則所遺忘、或者說主動遺棄的角落。那些連地獄都無法容納的、規則之外的“錯誤”,以及一些在無儘歲月中失去意義、連輪回都拒絕接收的古老存在,最終都會漂流至此,歸於永恒的寂靜。
我站在小路儘頭,望著這片無垠的破碎。這就是“洗魂滌魄”之後,地府規則為我指引的“新生”?將我放逐到這片比地獄更絕望的終極荒原?
就在我心生茫然之際,意識核心中,那滴一直沉寂的非灰非黑“水珠”,忽然輕輕震顫了一下。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牽引感,從歸墟的深處傳來。
不是聲音,不是光影,而是一種本源的共鳴。仿佛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呼應著水珠的存在。
我略一遲疑,便循著那牽引感,向前“飄”去。在這片規則破碎之地,移動不再依賴於形體,更依賴於意念與存在的“重量”。
穿過巨大的規則碎片陰影,繞過凝固的光陰支流,越往深處,那股牽引感就越強。同時,我也開始感知到一些其他的“存在”。
它們並非實體,更像是一些殘留的意念,破碎的夢境,甚至是某種規則的“幽靈”。一個隻剩下半張臉的巨大神隻石像,眼眶中燃燒著永不熄滅卻毫無意義的金色火焰;一段反複回響、傾訴著早已被遺忘的冤情的悲鳴;一團不斷試圖重組、卻又因核心邏輯缺失而一次次失敗的古老契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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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都沉寂著,如同博物館裡蒙塵的展品,散發著腐朽與終結的氣息。對我的經過,它們毫無反應,仿佛我同它們一樣,隻是這歸墟中一件新來的“廢棄物”。
終於,在穿過一片由無數破碎兵器組成的、如同星環般的區域後,我看到了牽引感的源頭。
那並非什麼驚天動地的神器,也不是什麼威能無邊的古老存在。
那是一座……橋。
一座極其殘破、幾乎快要徹底坍塌的石橋。
它孤零零地橫亙在兩塊巨大的、如同大陸般的世界碎片之間,橋身布滿裂痕,大半已經斷裂,隻剩下短短一截橋麵,以及一個光禿禿的、仿佛被什麼巨力硬生生掰斷的橋頭。橋下,並非河水,而是緩緩旋轉的、吞噬一切光線的終極虛無。
這座橋的風格,與我見過的奈何橋截然不同。它更加古樸,更加厚重,橋身的石材呈現出一種曆經了無法想象歲月的暗沉色澤,上麵雕刻的花紋早已模糊不清,卻隱隱透出一股蒼涼而威嚴的氣息。
這是……什麼橋?
我從未在任何地府的記載或傳說中聽說過這樣一座橋。
那強烈的牽引感,正是從這殘破的橋頭上傳來。
我緩緩靠近,落在那一小段尚且完好的橋麵上。腳下的石材傳來冰冷堅硬的觸感,仿佛凝聚了無數個紀元的重量。
站在橋頭,望向那斷裂之處,外麵便是無儘的歸墟和緩緩旋轉的終極虛無。一種站在世界儘頭、時間終點的孤寂感,油然而生。
意識核心中的水珠震顫得更厲害了,它散發出的清涼氣息與我瑩白的核心交融,流向我的“感知”。我下意識地,將手意識凝聚的形態)按在了那光禿禿的、斷裂的橋頭之上。
轟!
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的信息流,瞬間衝入了我的意識!
不是記憶,不是畫麵,而是這座橋本身的……“曆史”!
我“看”到,在無法追溯的太古年代,天地秩序初定,輪回尚未完全成型。這座橋,並非連接地府與輪回,而是橫跨於存在與非存在之間!它是所有魂魄不僅僅是人類,包括神、魔、妖、靈……一切有情眾生)在徹底湮滅,或者進入一種超越輪回的未知狀態前,必須經過的最後一道關卡!它的名字,早已被遺忘,但其權能,曾是判定一個存在是否還有資格“存在”下去,或者是否應該歸於徹底的“無”!
它曾是比孽鏡台更古老、更本源的審判之地!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或許是輪回體係徹底完善,或許是天地規則變遷,這座橋的職能被取代,被遺忘。它本身也在一次無法想象的巨變中崩塌、斷裂,最終被主流規則所排斥,漂流到了這歸墟之地,成為了一個被遺忘的符號。
信息流如同潮水般退去,我震撼地站在原地,手依舊按在橋頭上。
我明白了那牽引感的來源。
這座橋,它感應到了我意識核心中的那滴水珠!那水滴中蘊含的,不僅僅是灰色規則與黑色混亂的短暫接觸,更是一種超越了現有地府秩序與混亂對立格局的、全新的“可能性”!一種連這座古老斷橋都未曾見證過的、微小卻真實的“變數”!
這座早已失去職能、瀕臨徹底湮滅的古老斷橋,在我這個來自後世地府、經曆了奇異洗煉的罪魂身上,看到了一絲……或許能讓它重新“連接”上什麼的渺茫希望!
它不是需要我修複它——那遠非我的能力所及。它需要的,是一個“坐標”,一個“印記”,一個能證明“變數”已然存在的證據。而我意識核心中的水珠,就是那個證據!
仿佛是為了印證我的猜想,那殘破的橋頭,在我手掌按下的位置,忽然亮起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毫光。那光芒並非橋身發出,而是源自橋頭內部深處,與我核心中的水珠產生了共鳴!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這座斷橋那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意誌”如果那還能被稱為意誌的話),將一道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信息,傳遞到了我的核心深處:
“守……橋……人……”
守橋人?
守護這座早已被遺忘、斷裂在歸墟之中的橋?
這算什麼“新生”?這比在奈何橋下做孤魂野鬼更加絕望和孤獨!奈何橋至少還有鬼來鬼往,還有投胎的希望。而這裡,隻有永恒的寂靜、破碎與終結!
然而,沒等我生出抗拒的念頭,那座橋傳遞來的第二道信息,讓我徹底愣住。
它不是命令,不是契約,更像是一種……權限的開放,一種責任的托付。
“見證……記錄……維係……‘可能’……”
“此橋……雖斷……‘路’……未絕……”
伴隨著這道信息,一股關於這座斷橋殘存權能的碎片化知識,湧入了我的意識。
作為“守橋人”,我並非要修複橋梁本身,而是要守護那因為水珠印記而在我與斷橋之間建立起來的、微弱的“連接”。這個連接,使得這座本已徹底脫離主流輪回體係的斷橋,獲得了一個極其微小的、觀察和感知外界主要是地府及相關層麵)的“窗口”。而我,就是這個窗口的持有者和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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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借助斷橋那殘存的、源自太古的權能,有限地“觀察”地府的運轉,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以極其間接、極其微弱的方式,去“影響”那些遊走於規則邊緣的、微小的“因果”。
比如,一個在孽鏡台前罪業深重卻尚存一絲悔意的魂魄,是否能在審判中,因為某種極其細微的、源自這座斷橋的“觀察”所帶來的、連判官都難以察覺的“權重”變化,而獲得一線並非完全源於規則的生機?
比如,一個在忘川河中掙紮的厲鬼,其滔天怨氣中是否隱藏著某種未被察覺的冤屈,能否通過這座斷橋的“記錄”,在未來的某個時刻,以某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昭雪的可能?
這些“影響”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如同在浩瀚星河中投入一粒塵埃。它們無法改變地府的大局,無法對抗既定的規則,更無法直接賦予誰救贖。
它們能做的,隻是在那些被主流規則所忽略、所碾壓的縫隙處,維係一點點“可能”的火種。就像那無數“螢火”的印記,就像我意識核心中的水珠。
這不是權力,這是責任,一種近乎於無的、守護“變數”的責任。
我站在斷橋之巔,望著眼前無垠的歸墟,破碎的規則,以及那緩緩旋轉的終極虛無。
孤獨嗎?是的。前路看似一片死寂。
絕望嗎?似乎……又不全然。
我低頭,看向自己瑩白的、帶著裂紋與水珠印記的意識核心。那裡,承載著奈何橋下三百年的孤苦,鎖魂鏈反噬的痛楚,孽鏡台前的羞慚,洗魂滌魄的煎熬,光暗夾縫中的掙紮,以及……最終這一刻,與這座太古斷橋的連接。
我不是聖人,不是英雄,我甚至還是一個戴罪之身。我經曆了墮落,也曾在最後關頭懸崖勒馬。我承受了地府最嚴酷的刑罰,也在絕境中窺見了一絲超越規則與混亂的微光。
如今,我被放逐到這萬物的終點,成為了這座斷橋的守橋人。
這或許,就是地府那“刑期不定”的判決,最終給我的答案。不是地獄的酷刑,不是魂飛魄散,而是永恒的放逐與守護,在一切的終結之地,維係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關於“善”、“可能”與“變數”的星火。
我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破碎的虛空,仿佛能遙遙望見那運轉不息的、森嚴的地府。
那裡,奈何橋下依舊陰風陣陣,新的孤魂在哀嚎;孽鏡台前依舊審判著罪業;鬼差們依舊按部就班地執行著秩序;而像橋頭老鬼、黑七那樣的存在,也依舊在規則的陰影下進行著他們的“內卷”……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在這被遺忘的歸墟,在這斷裂的古橋之上,多了一個守橋人。
他或許永遠無法離開,或許永遠無人知曉他的存在。
但他會在這裡,見證,記錄,並以他那微弱如塵的方式,維係著那存在於絕對秩序與絕對混亂之間,存在於永恒審判與終極毀滅之間的,一絲渺茫卻堅韌的……
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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