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紳士那由純粹虛無構成的手指,仿佛死神的權杖,指向三人。它邁出的每一步都引動著整個“隕石坑”的震顫,仿佛這片瀕死的維度碎片本身都在為其提供力量。源自其麵部黑洞漩渦的“歸檔”宣告,如同絕對零度的冰錐,刺入三人的意識核心,試圖凍結他們的意誌,瓦解他們存在的意義。
萊奧·陳首當其衝。他賴以生存的邏輯與理性,在那純粹的“無意義”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監測儀黑屏的瞬間,他感覺自己的思維也仿佛隨之宕機,數據、公式、物理定律……一切構建他世界觀的基礎都在崩塌。他踉蹌後退,幾乎無法思考,隻能憑借本能死死守住腦海中最後一點清明——對同伴的責任,以及對“未知”永不熄滅的好奇。
索菲亞·韋斯特的“回聲”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以往那些或嘈雜或清晰的聲音、情感、記憶的漣漪,此刻都被那墨痕紳士麵部旋轉的黑洞無情地吞噬、湮滅。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在真空中窒息的人,失去了所有感知的錨點,孤獨與絕望感如同潮水般湧來。她緊緊抓住融入體內的、屬於曾祖母漢娜的那部分溫暖而堅韌的殘響,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艱難地對抗著那湮滅一切的寂靜。
艾拉·溫特承受的壓力最大。她懷中的暗藍灰色筆記灼熱得燙手,藍灰色的光芒在她周圍形成一個搖搖欲墜的屏障,抵禦著那無處不在的“歸檔”力場。她能感覺到筆記內部,兩代守護者的力量在瘋狂流轉,試圖找到對抗這至高“虛無”的方法,但墨痕紳士散發出的否定意誌太過純粹、太過強大,仿佛是一切“存在”的天敵。每一次無形的碰撞,都讓她精神劇震,靈魂仿佛要被從那純粹的“無”中剝離出來,徹底消散。
“樣本間的數據流……”萊奧在一片混沌的思維中,猛地抓住了這個詞組,如同在黑暗中發現了一絲微光。他用儘力氣,嘶啞地喊道:“它說‘數據流’!它不是在毀滅!它在‘收集’!這個碎片,包括我們,在它眼裡隻是……數據!”
這句話如同閃電,劈開了艾拉眼前的迷霧。收集!否定一切意義的墨痕,其背後的“觀測者”,竟然在“收集”數據?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悖論!一個追求“虛無”的存在,為何要“收集”代表“存在”的信息?
這個悖論的念頭一起,她手中的筆記驟然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嗡鳴!原本艱難抵抗的藍灰色光芒中,猛地迸發出一絲極其細微、卻無比堅韌的金紅色光絲——那是她之前強行“規則重鑄”時留下的、屬於“編織本源”的更高層級力量!
與此同時,索菲亞也捕捉到了萊奧話語中的關鍵。收集?如果它們在收集,那是否意味著,這個碎片中,還存在它們未能完全同化、仍在“采集”的……鮮活數據?她放棄去“聽”那被壓製的主流回聲,而是將全部感知力,如同最纖細的探針,刺向那墨痕之源搏動時,能量流中那些尚未被完全染黑、依舊帶著這個世界原初色彩的……信息碎片!
她聽到了!在宏大而冰冷的“歸檔”意誌之下,在那些被泵送出去的、已趨近同化的能量流邊緣,還夾雜著一些極其微弱、卻無比頑強的“雜音”——
一個母親在凝固前對懷中嬰兒最後的呢喃愛語。
一個老人在時間停止時,對未能完成的木雕作品的一聲歎息。
一對戀人在濃霧中走散前,互相呼喚名字的短暫回響。
……
這些,是構成這個碎片世界的、最本真的“存在”瞬間,是墨痕尚未能完全消化的、最後的“鮮活數據”!
“艾拉!”索菲亞用儘全部力氣,將這些捕捉到的、充滿生命力的“回響碎片”,如同傳遞最珍貴的火種,直接導向艾拉,“抓住它們!它們是‘存在’的證明!是‘意義’本身!是那‘虛無’也無法徹底磨滅的……悖論之刺!”
艾拉瞬間明悟!
她不再試圖用力量去對抗力量,用“界定”去對抗“虛無”。那如同用堤壩去阻擋整個海洋。她要做的,是利用對方行為中的內在悖論——一個追求“虛無”的存在卻在“收集”“存在”的數據——作為支點,撬動這場不可能勝利的戰鬥!
她將全部精神沉入筆記,不再引導其力量向外防禦,而是引導那縷金紅色的光絲,與索菲亞傳遞過來的、那些充滿生命力的“回響碎片”相結合!
“萊奧!”艾拉喊道,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超越恐懼的平靜,“計算出它能量收集和輸送流程中,最不允許出現‘雜音’、最追求‘純粹虛無’的節點!那個最脆弱的‘悖論點’!”
萊奧聞言,強行壓下幾乎崩潰的理性,將目光投向那搏動的墨痕之源和其下方的輸送通道。他不再試圖理解其原理,而是將其視作一個係統,一個存在內在邏輯哪怕是追求虛無的邏輯)的係統。他的大腦超負荷運轉,觀察著能量流的節奏、濃度變化、以及墨痕紳士與源之間的能量聯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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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幾秒鐘後,他嘶聲喊道,指向墨痕之源表麵某個在兩次搏動之間、能量流短暫交彙、顯得尤其純粹和黑暗的點,“那裡!在它準備將最‘純淨’的同化能量泵送出去的瞬間,是它最排斥‘雜音’、邏輯最僵化的時刻!也是……它最脆弱的時刻!”
就是現在!
艾拉睜開了眼睛。她的左眼湛藍,倒映著那些鮮活的生命回響;她的右眼,原本恢複正常的瞳孔深處,竟再次閃過一絲冰冷的、屬於萬機神殿的機械藍光——那是與齒輪倫敦法則融合後留下的印記,此刻被她強行激活,用於最精密的計算與鎖定!
她將融合了金紅色光絲與生命回響的力量,通過筆記,凝聚成一支無形無質、卻蘊含著最強烈“存在意義”與“邏輯悖論”的……概念之箭!
她瞄準了萊奧指出的那個“悖論點”,將懷中筆記如同長弓般舉起,用儘全身的力量與意誌,將這支彙聚了三人之力、兩代傳承、以及對“存在”本身最堅定信念的箭,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