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蓮花網絡核心的寂靜,是一種充滿生機的寂靜,如同宇宙誕生之初的低語。流動的銀色符號與幾何光路構成了無垠的視野,無數維度氣泡如同珍珠般鑲嵌在這片信息的天鵝絨上,圍繞著中央那古老而疲憊的龐大結構體緩緩旋轉。艾拉、萊奧和索菲亞懸浮在這片奇景之中,暫時忘卻了身體的疲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對這終極謎題的解構中。
萊奧·陳放棄了所有物理儀器,他的大腦變成了最精密的模擬器。他鎖定了一股從核心結構體表麵流淌出的、相對穩定且規律的信息流,將其視作理解整個係統編碼邏輯的入口。他的眼神失去了焦點,完全沉浸在內在的數學宇宙中,手指無意識地在虛空中劃動,勾勒著看不見的公式和拓撲模型。
“找到了……”許久,他才喃喃開口,聲音帶著發現重大秘密的沙啞與激動,卻又混雜著一絲深切的憂慮,“核心的底層編碼……精妙絕倫,遠遠超出我們目前的數學體係。它基於一種……動態平衡的多維分形邏輯,每一個維度氣泡都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演算單元,同時又通過核心共享著一個基礎的‘現實協議’,維持著多元的共存。但是……”
他指向核心結構體表麵幾個不起眼的、若隱若現的區域。在那些地方,流淌的銀色光路變得晦暗、粘稠,仿佛被某種黑色的油汙滲透。光路的流動在那裡變得遲滯,甚至出現了細微的斷裂和錯誤的指向。更令人不安的是,這些“汙漬”並非靜止,而是在以一種極其緩慢、但卻不可逆轉的速度,向著周圍健康的區域蔓延。
“數據傷痕……”萊奧凝重地說,“墨痕侵蝕在信息層麵的直接體現。它不像病毒那樣主動攻擊,更像是一種……強信息汙染。它扭曲核心的底層邏輯,用‘虛無’的算法覆蓋‘存在’的協議。這些傷痕所在的位置,對應的正是我們在下層維度觀測到的、現實褶皺最嚴重和墨痕活動最頻繁的區域。它們是係統層麵的‘潰爛點’。”
索菲亞·韋斯特的感知則如同最靈敏的探針,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數據傷痕”。她屏蔽掉宏大和聲的乾擾,將全部注意力聚焦於傷痕周圍那細微的、扭曲的“信息回響”。在墨痕那冰冷的、充滿否定意味的低語之下,她果然捕捉到了一些更加古老、更加細微,並且……截然不同的波動。
“觀測者……它並非一直如此‘冰冷’。”索菲亞閉著眼睛,眉頭緊鎖,仿佛在decipher一段極其古老而模糊的碑文,“在這些傷痕的最深處,殘留著一些極其古老的‘回響’……帶著一絲……‘好奇’?甚至是……‘試探’?就像……一個孩子第一次用手指觸碰水麵,觀察漣漪的擴散。”
她捕捉到的碎片極其模糊,轉瞬即逝,但那種與當前純粹漠然的“注視”截然不同的情感色彩,讓她確信無疑。“觀測者”的態度,似乎隨著時間發生了變化。從最初的帶著一絲探究意味的“測試”,演變成了如今純粹的、冰冷的“觀察”與“清除”。
“也許它最初並非想毀滅一切,”索菲亞推測道,帶著一絲微弱的希望,“也許它隻是在……研究?但後來發生了什麼,讓它改變了?”
艾拉·溫特聽著同伴的發現,心中波瀾起伏。她將手掌輕輕按在暗藍灰色的筆記封麵上,將意念沉入其中。在這裡,筆記與核心的聯係前所未有的緊密。她不再試圖去“控製”或“編織”某個具體目標,而是嘗試以一個“閱讀者”的身份,去請求訪問核心結構體最表層、最基礎的“日誌記錄”。
筆記回應了她的請求。一股龐大而古老的信息流,如同塵封的圖書館被打開了一道縫隙,湧入她的意識。她“看”到了極其模糊的景象——
創世之夢:無儘的虛空之中,一點意念的閃光是“觀測者”?還是彆的什麼?),帶著一種創造與聯結的純粹渴望,播撒下最初的“現實之種”銀蓮花網絡的原型),希望見證無限可能性的綻放。
斷織之痛:網絡全盛時期,維度間和諧共鳴的壯麗圖景。隨後是“原初裂隙”的爆發,墨痕如同無法理解的瘟疫般蔓延。守護者們包括艾登和漢娜)絕望的麵容,最終啟動“斷織計劃”時那撕裂整個網絡的劇痛與犧牲,核心結構體因此而陷入半沉寂,布滿了最初的、也是最深的“數據傷痕”。
日誌信息到此戛然而止,更深層的記錄仿佛被刻意封鎖,或者……被某種力量抹去。但僅僅是這些,已經讓艾拉心神劇震。網絡並非自然造物,它源於一個帶著“創造”意圖的起始點。而“斷織計劃”是為了阻止更可怕的災難,但也重創了網絡本身,留下了致命的弱點。
現在,抉擇的時刻到了。
萊奧傾向於第一種方案:“優先修複核心的數據傷痕。這是治本之策。如果能穩定核心,就能從源頭遏製墨痕的擴散,所有維度的危機都會得到緩解。雖然困難,但在這裡,有筆記作為接口,我們至少有機會嘗試理解並修複它們。”他指向那些緩慢蔓延的黑色汙漬,眼中閃爍著科學攻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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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亞則隱隱傾向於第二種,更冒險的方案:“核心的傷痕太深,修複需要時間,而我們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觀測者’的態度變化是個關鍵謎團。如果我們能在一個被嚴重侵蝕的維度裡,不僅僅是抵抗,而是真正地、大規模地逆轉墨痕的侵蝕,展現出強大的‘修複’與‘創造’能力,會不會引起‘觀測者’的注意,甚至……動搖它那冰冷的‘觀察’立場?這或許能為我們爭取時間,甚至找到溝通的可能。”她回想起那絲古老的“好奇”回響。
兩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艾拉。她是筆記的持有者,是力量的最終執行者,也是必須做出決定的人。
艾拉撫摸著筆記,感受著其中兩代守護者的期盼與重量。修複核心,穩妥,但可能緩慢而充滿未知風險,且無法預測“觀測者”的反應。深入侵蝕維度,激進,直接麵對最前線的危機,可能更快見到成效,也可能瞬間引來滅頂之災。
她看向周圍那些沉浮的維度氣泡,每一個裡麵都承載著無數的生命與故事。她想起了霍克斯頓的混亂,想起了1910年碎片裡那些麻木的空殼人,想起了漢娜殘影最後的囑托。
“核心需要修複,”艾拉終於開口,聲音清晰而堅定,“但那些正在被吞噬的世界,等不了那麼久。漢娜女士和姑婆守護的,不是這個冰冷的核心結構,而是那些氣泡裡的‘存在’本身。”
她抬起頭,目光鎖定在遠方一個顏色明顯黯淡、表麵布滿不規則黑色斑塊、甚至有些微微向內塌陷的維度氣泡上。那是一個被墨痕嚴重侵蝕的末日倫敦景象,內部死寂,幾乎看不到任何活動的跡象。
“我們去那裡。”艾拉指向那個氣泡,“如果連一個瀕死的世界我們都能拉回來,那麼修複核心,就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而且,我也想親眼看看,當‘創造’的光芒再次照亮被‘虛無’籠罩的土地時,那位‘觀測者’……是否還會繼續無動於衷地‘看’下去。”
這是一個大膽至極,近乎瘋狂的決定。直接闖入一個被墨痕深度侵蝕的維度,無異於主動跳進感染的傷口。
萊奧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開始心算強行突破那個維度氣泡信息壁壘所需的數據衝擊參數。索菲亞也凝聚精神,開始嘗試預先感知那個死寂世界內部可能殘存的、哪怕最微弱的“生命回響”,作為他們進入後的道標。
艾拉則握緊了筆記,開始引導其力量,與萊奧計算出的坐標和參數同步,準備強行在那個黯淡的氣泡上,撕開一道臨時的、極不穩定的“入口”。
編織者的抉擇已然做出。他們放棄了相對安全的治本之路,選擇了最危險、但也最直接的道路——用一場在絕望之地進行的逆轉之戰,向那沉默的觀測者,證明“存在”的價值與力量。
風暴,即將在他們主動踏入的煉獄中,再次降臨。
團隊強行突破維度壁壘,進入那個被墨痕深度侵蝕的末日倫敦。這裡的時間近乎停滯,物理法則崩壞,大地枯萎,建築風化,僅存的生靈異化為扭曲的怪物。他們不僅要麵對惡劣的環境和墨痕造物的瘋狂攻擊,還要在絕對的死寂中,尋找逆轉侵蝕的渺茫可能。艾拉將首次在如此大規模的被汙染現實中進行“編織”,風險巨大;索菲亞需要在心靈荒漠中搜尋希望的種子;萊奧則要利用這個維度殘存的、扭曲的科技造物。而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將毫無遮掩地暴露在那位“觀測者”的注視之下。這場在毀滅舞台上的奮力演出,能否換來觀眾一絲一毫的動容?還是隻會加速他們自身的“歸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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