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仆從迎上來,恭敬地引路。
看著訓練有素、態度恭敬的仆人,我心裡的小人又開始活躍了。這排場!我感覺這位謝公子不簡單!
花廳布置得清雅舒適,熏著淡淡的、有助於凝神靜氣的香料。侍女奉上清茶,茶湯色澤清亮,帶著陸生植物的獨特芬芳。
坐在柔軟的椅子上,我簡直想喟歎一聲,這幾天一直在趕路,終於是坐上柔軟的椅子了。
“聽連亦銘說,千金姑娘此行是為尋人?”
“是的,。”
“故人?”謝華重複了一遍,“碎葉城人海茫茫,尋人不易。可有什麼特征線索?或許我能略儘綿薄之力。”
“不必勞煩,此事我們自會處理。”連亦銘抬眼看向謝華,“倒是你,當年一彆,看來過得不錯。”
謝華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那笑意直達眼底。
他放下茶盞,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真誠地看向連亦銘:“豈止是不錯?若無連兄當年援手,謝某早已魂斷異鄉,屍骨無存,何來今日的‘靜泊軒’?這份恩情,謝某從未敢忘。”
“舉手之勞。”連亦銘的回答依舊簡短,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舉手之勞?”謝華輕輕搖頭,語氣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感慨,“於連兄或許是,於我,卻是再造之恩。”
花廳裡一時安靜下來,我屏住了呼吸,很是好奇是什麼樣的往事能在謝華的心裡留下這麼重的分量。
忘川之水冰冷刺骨,岸邊是望不到頭的灰色荒原,沒有日月,隻有永恒的死寂和遊蕩的孤魂野鬼。
謝華隻覺生機像指間流沙般飛速消逝,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陰風如刀,刮骨蝕魂。
謝華幾乎以為那就是他的終點,化作那荒原上一縷無知無覺的幽魂……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淪時,謝華看到了光。
連亦銘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那片死寂的荒原上,銀發在幽冥的微光下流淌著月華般的光澤,眼神銳利如刀,卻又帶著一種不屬於那方天地的、近乎神性的漠然。
連亦銘的目光穿透了謝華的魂魄,那眼神並非簡單的審視,更像是直接撥開了生死迷霧,觸及本源。
他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符文流轉、碰撞,映照出常人無法理解的景象——那是纏繞在謝華魂魄之上的因果絲線。
連亦銘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又異常堅韌的異樣。那不是死氣沉沉的終結,而是一縷本不該出現在此地的、帶著人間煙火氣的生機。
“嗯?”一聲極輕的疑問從連亦銘唇間逸出,打破了荒原的死寂,也像一根針,刺穿了謝華混沌的意識。那漠然的眼神裡,終於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詫異的波動。
連亦銘伸出了手,指尖縈繞著淡淡的、不屬於冥界的清輝。這手並未直接觸碰謝華,而是在虛空中輕輕一劃。隨著他的動作,謝華感覺自己飄搖的魂魄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輕柔地托起、定住,那蝕骨的陰風瞬間被隔絕在外,瀕死的痛苦驟然減輕了大半。
連亦銘的視線仿佛穿透了謝華的魂魄,投向更深邃的虛無。
在他的“視野”中,一本無形的、由幽光構成的巨大書冊虛影在謝華頭頂緩緩展開。
那是生死簿的投影,連亦銘的目光如刀鋒般精準地落在屬於謝華的那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