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們那個苟經理，在把媽和陶李都帶去你們公司，事後卻又沒找你麻煩的時候，咱們心裡就都有數了。”
項安國說：“被辭掉是遲早的事兒，總是拖著，就好像你每天夜裡都因為樓上會掉一雙鞋而被吵的睡不著，忽然有一天隻掉了一隻鞋下來，你反而會因為另一隻鞋到底什麼時候掉下來而輾轉反側。”
“真的都掉下來了，甚至天花板都塌下來，這不是更好嗎？至少咱們不用再因為這個而睡不著覺了對不對？”
陶瑩被他這個說法給逗樂，但又實在是笑不出來，她問：“天花板都塌下來了，豈不是更睡不著覺了？”
“那也不是，因為它還沒塌下來，那隻鞋也始終沒掉下來，你就總會想它們到底什麼時候塌、什麼時候往下掉，為一個勢必會發生的事百般設想，那是在浪費時間。”
項安國振振有詞：“至少現在咱們可以去想辦法修天花板了不是嗎？”
被他這一頓說，陶瑩居然真的認為有些道理。
項安國把她摟到自己懷裡來，說：“要說起來，咱祖上還進過宮，見過皇上呢，那要是在封建社會，咱怎麼著也算是能顯擺顯擺的顯貴，可現在不是新中國了麼，大環境和大趨勢是沒法兒變的，咱們能做的，就是適應和改變自己，總有新活法兒。”
明天總歸會是嶄新的一天。
以前王翠英還在的時候，總愛領著項有誌和項修竹爺孫倆往地壇公園去，她總說就得走到地壇公園兒，才算是觸到了北京秋的筋骨。
但王翠英已經走了很多年了，項修竹現在走在馬路牙子上，抬頭看樹冠如傘，秋陽透過銀杏的葉片灑下來。
他再低頭去看，光已經落在了地上，織出了細碎的光網。
人走過去，踩在厚厚的落葉上，會發出“沙沙”的輕響，這時候一陣秋風吹過，金黃的葉片紛紛揚揚。
項修竹一下就想到了今天要默寫的那句古詩：“銀杏葉黃時，秋風起故枝”。
要還住在胡同裡，這會兒肯定很多老人提著鳥籠在胡同口溜達或者坐著侃大天兒。
項修竹忽然很懷念過去，連帶著秋風吹過都感覺到有些寂寥起來。
這次默寫，不管是古詩詞，還是英語單詞，項修竹的成績都有顯著提升，班兒上有幾個同學總愛酸不溜啾地擠兌他。
最開始項修竹還辯解兩句，後來發現人單純是為了泄憤，也沒打算聽他解釋，於是也就算了。
但這天下早自習就有人來找茬兒。
“哎項修竹你背的這是什麼書包啊？”那同學陰陽怪氣地笑起來，“人背iuiu，你背iaia，逗呢！”
然後他那群朋友就一起跟著哄堂大笑起來。
項修竹不懂什麼是名牌兒，陶瑩更不懂，她給家裡買東西，都是買那款式還不錯，性價比也高的，究竟是仿的哪個牌子，他們家沒人知道。iuiu、iaia的我都不知道，”項修竹不卑不亢地說，“我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家庭，用的東西都比較平價。”
“不是，你用什麼小牌子都成呐，偏你還有那虛榮心，非得買盜版奢侈品！”
“仿版太多了，又便宜，我們家沒人認識名牌兒，這也沒辦法。”
他居然半點都沒有被羞辱到，還能這麼理直氣壯！
對麵的反倒來了脾氣：“是什麼身份自己個兒心裡頭得有數！”
“什麼身份？”項修竹抬眼看了他一眼，“現在人人平等，大家都是老百姓，你家裡要真那麼有錢，早上國際學校讀書去了，誰又比誰高貴啊？”
“總比你這穿臭盜版的高貴！”
“我再說一遍，我們家沒人認識你說的名牌兒，也不是故意買盜版的，不知者不罪這道理你也不明白嗎？”
“你穿盜版你還有理了！”對麵那同學趾高氣昂地一揚手，“知道我們家祖上是誰麼！我爺爺的爺爺當年可還進過宮！”
項修竹心想：“老北京人，誰家祖上還沒進過宮呢，可進過宮又有啥了不起嗎？”
他笑了一聲：“自個兒進的宮？簡稱自宮？”
“你！”
這下連從來不苟言笑的金星海都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項修竹又說：“這都什麼年代了，大清早亡了，當年新中國剛成立的時候，溥儀進宮都得買門票呢，你還在這兒顯擺上了，人家進宮是去當皇上的都沒你這麼狂妄！”
他們還要爭辯的時候，上課鈴響了。
老師拿著卷子進教室，把上次小考的卷子一張張點名發下來，著重表揚了項修竹和其他幾個進步比較大的學生，然後意有所指地點了點下課的時候找茬兒的那幾個同學。
“有些同學總把心思放在跟學習沒關係的事兒上，要再讓我在學校裡聽到你們討論些跟學習無關的話題，我就要請你們家長來問問，平時家裡邊兒都在聊些什麼東西了。”
項修竹眼觀鼻、鼻觀心，反正隻顧做題和刷錯題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周所有考試成績出來之後，他就不會墊底了，也就是說這次之後，他就不能跟金星海繼續坐同桌了。
但金星海說過，就算不能坐一塊兒，也能在放學後或者周末繼續去麥當勞一塊兒學習。
所以項修竹心裡並不慌。
不過這天到快放學的時候，班主任忽然帶了一個人到班裡來，給大家介紹說：“咱們班來了個新同學，大家歡迎！”
同學們鼓掌表達了一下歡迎，班主任就對那位同學說：“你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那同學就挺直腰背，自我介紹道：“我叫應呈平，應天順人那個應，龍鳳呈祥那個呈，平步青雲那個平。”
“應天順人”都出來了，真是狂妄啊。
隻有金星海側頭看了一眼他的同桌。
項修竹蹙著眉，正盯著昂首挺胸不屑地看著自己的應呈平。
此刻他心中也充滿了疑惑：“應呈平怎麼會這時候轉學來我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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