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烏雞國至大唐長安,路途何止萬裡。
李道興已是真仙之軀,法力在四肢百骸間奔湧如雷。
他雖未悟出騰雲駕霧的仙家法門,可單憑一身蠻力奔行,速度也快得駭人。
整個人如一道貼地飛行的利箭,身影在官道上拉出長長的殘影。
兩側的山川林木扭曲成模糊的色塊,向身後瘋狂倒卷。
跑累了,便隨意尋個山頭,抓兩隻飛禽走獸。
剝皮去臟,生起一堆篝火,烤得油脂滴落,滋滋作響。
再灌上幾口自帶的烈酒,便是歇腳。
這日,他奔入一處州縣地界。
此地已是大唐國土,本該是炊煙嫋嫋,人聲鼎沸。
目之所及,卻是另一番光景。
田地儘是乾裂的口子,巨大的河床裸露出淤泥的底部,道旁三三兩兩的災民麵色蠟黃,眼神空洞。
一片沉悶的死氣,壓在這方土地上。
“怪了。”
李道興停步,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在他的記憶中,大唐近幾年並無大旱的記載。
他伸手,攔住一個拄著木棍,正要去挖觀音土果腹的老漢。
“老丈,此地為何大旱至此?官府不開倉賑災?”
老漢渾濁的眼珠轉了半天,才聚焦在他身上,嘴唇乾裂得起了皮。
“後生,外地來的吧。”
“這不是天災,是河神爺……是河神爺發了怒啊!”
“河神?”
“是啊!”老漢的臉上肌肉抽搐,那是刻進骨子裡的恐懼,“咱們這通雲河的河神爺,往年祭祀,送些豬牛羊也就罷了。可今年,河神爺說祭品不誠,直接斷了河水。除非……”
老漢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除非,送一個七歲的女娃去祭祀,祂才肯重新放水。”
李道興臉上那份懶散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餘下一片冷硬的寒霜。
大唐疆域之內,享受人族香火的正神,竟敢做出這等妖魔行徑?
“官府呢?”
“官府?”老漢發出一聲淒涼的苦笑,“縣尊老爺親自去河神廟求了三次,每一次都被打得口噴鮮血,讓人抬回來。現在,縣尊自己都臥床不起了。”
“那女童是誰家的?”
“縣裡張財主的小女兒,今年剛好七歲。明兒個午時,就要被綁上祭台,扔進河裡了。”
李道興鬆開了手,沒再追問。
他拍了拍老漢枯瘦的肩膀。
“老丈,回吧。”
“今天,這天,變不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但這河,該換個主人了。”
話音未落,他的人已在原地淡去,隻留下一陣微風。
……
大唐邊境通雲河,河神廟。
廟宇不大,金漆的神像在繚繞的香火中,透著一股邪性的威嚴。
一個身穿綠袍、麵容陰鷙的中年男子,正斜靠在神案上。
他懷中抱著兩個衣衫半解的貌美侍女,享受著她們剝好果皮的蜜橘。
他就是這通雲河的河神。
一個不入流的末等小神,走了運才得了天庭一道敕封,便在此地作威作福。
往日他尚知收斂。
可近來西行之事牽動三界目光,天庭佛門無暇他顧,他便生出了些不該有的心思。
“小美人,再給本神斟滿一杯。”
河神伸手在侍女滑膩的肌膚上捏了一把,引來一陣故作嬌羞的驚呼。
就在此刻。
“轟隆!”
一聲爆響,廟宇那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被一股巨力從外部直接踹得四分五裂!
破碎的木塊夾雜著煙塵向內激射。
漫天木屑中,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口,將午後的陽光儘數擋在身後,投下大片的陰影。
“誰?!”
河神勃然大怒,一把推開懷裡的侍女,霍然起身。
“何方狂徒,敢毀本神廟宇!”
李道興踏著滿地狼藉,一步步走入大殿,腳下的碎木發出“咯吱”的呻吟。
他目光掃過那河神,嘴角挑起一個弧度,帶著幾分野性和不羈。
“你,就是要吃七歲女童的那個河神?”
河神看清來人,不過一介凡人,雖說氣勢有些懾人,身上卻無半點法力痕跡,膽氣立刻壯了起來。
“是本神又如何?”
他發出一聲獰笑,眼中凶光閃爍。
“凡人,你既然自己闖進本神的地盤,合該給本神做個開胃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