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紫竹林。
風停,雲滯。
整片道場死寂無聲。
觀音的身形劇烈搖晃,蓮台下的功德池水翻湧不休,映照出她那張扭曲到猙獰的麵容。
一縷金色的佛血,順著她的嘴角淌下。
那滴血落在蓮台之上,竟“滋”地一聲,腐蝕出一個漆黑的孔洞,散發出怨毒的氣息。
“李—道—興!”
三個字,從她齒縫間擠出,每一個音節都蘊含著傾儘四海之水也難洗刷的恨意。
她身形一晃,裹挾著滔天殺意,便要撕裂虛空,不顧一切地再次降臨通天河。
“師尊,不可!”
木吒的身影踉蹌著從虛空中跌出,單膝跪地,死死攔在她的身前。
“您此刻前去,正中那李道興下懷!”
他聲音發顫,既是恐懼,也是擔憂。
“他就是要逼您失態,逼您當著天下蒼生的麵,與他這位大唐王爺動手!”
“到那時,您便坐實了‘惱羞成怒’,我佛門的萬年清譽,將徹底毀於一旦!”
觀音的身形,在半空中驟然凝固。
狂暴的佛光在她周身明滅不定,時而聖潔,時而血腥。
木吒的話,如一盆冰水,澆在她沸騰的怒火之上。
是啊。
李道興就是在逼她。
越是憤怒,越要冷靜。
她緩緩降下,重新坐回那被佛血玷汙的蓮台,閉上了雙眼。
良久。
當她再次睜開雙眸,一切暴戾與猙獰都已斂去,又恢複了那副寶相莊嚴的模樣。
隻是,那雙眼眸的最深處,盤踞著一片化不開的陰霾與森寒。
“傳本座法旨。”
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召集南海所有護法、金剛、揭諦,隨我同往靈山,麵見我佛。”
“此事,本座要一個說法。”
木吒心中一凜,叩首領命:“謹遵師尊法旨!”
待木吒離去,觀音獨自坐在蓮台上,目光投向東土大唐的方向。
“李道興,你以為削我一個‘世’字,便贏了?”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她的嘴角,無聲地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螻蟻的庇護者,本座倒要看看,你能護他們到幾時。”
……
與此同時,陳家莊。
李道興的宣告言猶在耳,天地間的異象尚未完全平息。
他看著下方潮水般跪倒、感恩戴德的村民,神情淡然。
“此案已了,但本王還有一事,要與諸位說明。”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眾人立刻屏息凝神。
李道興站起身,目光掃過一張張劫後餘生的臉。
“自今日起,陳家莊,歸我大唐王化之地,受大唐律法庇護!”
“任何妖魔鬼怪,膽敢再犯此地,本王必親自提劍,斬之!”
“稍後,本王會奏請陛下,在此設立驛站,駐紮軍旅,保爾等世代平安!”
此言一出,勝過萬千佛號。
村民們再次瘋狂磕頭,許多老人已是泣不成聲。
“王爺恩德!永世不忘!”
李道興擺了擺手,示意眾人起身,隨後轉向程咬金。
“知節,留下一營兵馬駐守,待驛站建成再行撤離。”
程咬金咧嘴大笑,蒲扇般的大手拍得胸甲砰砰作響。
“王爺放心,有俺老程在,這陳家莊就跟長安城一樣穩當!”
安排妥當,李道興的目光落在了取經隊伍身上。
唐僧依舊失魂落魄,眼神空洞,今日所見的一切,徹底顛覆了他二十多年的信仰。
他看著李道興,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道興走到他麵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