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大雷音寺。
死寂。
如來跌坐回九品金蓮台,他身後的萬丈佛光,此刻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
那尊剛剛在人間顯化的法相,被一道凡人律法斬破,雖未傷及根本,卻斬在了西天靈山的氣運之上。
觀音與文殊菩薩侍立殿下,低垂著頭,連呼吸都帶著罪意。
許久,如來才睜開雙眼,那雙洞悉三世的佛眸中,不見慈悲,唯有深不見底的幽暗。
“觀音。”
他的聲音不高,卻讓整座大殿的溫度都降了下去。
“弟子在。”觀音身軀一顫。
“你向凡人叩首道歉,很好。”
如來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觀音卻不敢有絲毫放鬆,反而愈發惶恐:“我佛,弟子……”
“貧僧說的,是你守住了佛門在人間的最後一份體麵。”如來打斷了她,“若任由那李道興審判下去,我佛門在南贍部洲,將再無立足之地。”
觀音鬆了半口氣,可心頭那塊巨石,依舊懸著。
她忍不住問:“我佛,那李道興……此人斷我佛門氣運,辱我靈山威嚴,絕不可輕饒!”
如來的眼中,掠過一絲冰冷的譏誚。
“輕饒?”
“你當貧僧先前,為何會答應他那荒唐的條件?”
觀音與文殊對視,皆是茫然。
如來沒有直接回答,聲音變得縹緲而深遠。
“佛法東傳,是天道大勢,亦是貧僧的大宏願。”
“但貧僧忽略了,天道之下,還有人道。”
“當貧僧的法相,看到那本由人族薪火意誌凝聚而成的《人道天書》時,便知此事,已無善了之法。”
他停頓了一下,每一個字都重如須彌山。
“強行鎮壓,隻會激起人道反噬,屆時,東傳之路將徹底斷絕。”
“所以,貧僧不是答應他,而是不得不退。”
“我佛門,在人間……輸了。”
最後五個字,讓觀音和文殊如遭雷擊,臉色煞白。
高高在上的佛門,俯瞰了人間無數歲月,竟會輸給一個凡人?
如來看向她們,聲音恢複了古井無波的淡漠。
“記住,佛法若不能渡人,便隻能被人渡。”
“傳貧僧法旨。”
“自今日起,南贍部洲大唐境內,凡我佛門弟子,皆需遵守大唐律法。若以佛法神通擅傷凡人者,廢去修為,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文殊心神劇震,領命而去。
大殿內,隻剩下如來一人。
他閉上眼,指尖輕輕敲擊著蓮台扶手,喃喃自語。
“李道興……好一個變數。”
“你以為你贏了貧僧一子,卻不知,你也成了棋盤上最顯眼的一顆棋。”
“人道,天庭,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
與此同時,天庭,淩霄寶殿。
千裡眼順風耳剛剛稟報完陳家莊發生的一切,殿內眾仙神情各異,一片嘩然。
龍椅之上,玉皇大帝的麵孔籠罩在氤氳的帝氣中,看不真切。
唯有一聲壓抑不住的輕笑,泄露了出來。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