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女國的王都,比李道興想象中還要繁華。
街道由清一色的漢白玉鋪就,光潔得可以映出人影。
兩側樓閣飛簷翹角,雕梁畫棟,卻又透著一股異於中土的柔美與精致。
街上行人如織,皆是身著彩衣的女子,她們或笑語嫣然,或步履匆匆,眉宇間帶著安逸富足的從容。
這裡沒有乞丐,沒有紛爭,甚至聽不見一聲大聲喧嘩。
空氣中飄蕩的不是塵世的煙火氣,而是一種混合了花香與脂粉的甜膩芬芳。
一座完美的烏托邦。
一座精致的、沒有雄性的鳥籠。
李道興跟在那名掌事女官身後,走在這片女兒鄉的中心,臉上掛著慣常的慵懶笑意,心底卻一片清明。
這地方,太過乾淨了。
乾淨得像一幅精美的畫卷,每一筆都工整到了極致,唯獨缺少了“人”活著的氣息。
“王爺,陛下就在前麵的迎賓殿等您。”
女官的聲音將李道興的思緒拉回。
他抬眼望去,一座恢弘而不失秀麗的宮殿映入眼簾。
殿門外,兩列身披銀甲、手持長戟的女兵肅然而立,英氣逼人,目光銳利。
當她們看到女官引著一個男人前來,那審視的眼神裡,流露出毫不遮掩的驚奇。
李道興對此視若無睹,甚至饒有興致地對著離他最近的一名女兵挑了挑眉,扯出一個自認瀟灑的笑容。
那女兵的臉頰瞬間漲紅,眼神慌亂地移開,握著長戟的手都緊了幾分。
“咳!”
掌事女官重重咳嗽一聲,瞪了李道興一眼,眼神裡滿是警告。
李道興聳了聳肩,一臉無辜。
穿過長長的宮道,繞過幾座假山花圃,他們終於抵達迎賓殿。
殿門大開,裡麵卻空無一人。
唯有百丈之外,一張由整塊暖玉雕琢而成的禦座上,端坐著一道身影。
那身影籠罩在重重珠簾之後,看不真切,隻能隱約看見一襲明黃鳳袍,以及那份雍容華貴、俯瞰眾生的氣度。
“陛下,大唐中山王殿下已帶到。”
女官在殿門外跪下,恭聲稟報。
“你,退下吧。”
珠簾後,傳來一個清冷而威嚴的聲音,不似尋常女子的嬌柔,反而帶著金石般的質感與久居上位的決斷。
“是。”
女官恭敬叩首,起身離去前,又看了李道興一眼,眼神複雜,似有擔憂,又似期待。
殿門緩緩關閉,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偌大的宮殿,瞬間隻剩下李道興,與珠簾後的女王。
空氣寂靜得能聽到角落裡龍涎香燃燒時發出的細微爆裂聲。
李道興負手而立,不急著上前,也不開口,像個來串門的閒人,慢條斯理地打量著殿內的陳設。
梁柱上盤繞的鎏金鳳凰,地麵鋪設的南海鮫綃,角落裡燃燒的千年龍涎香……
處處都在訴說著此地的奢華。
“中山王遠來是客,見了本王,為何不拜?”
珠簾後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居高臨下的審問。
李道興聞言,笑了。
他慢悠悠轉過身,麵向那片珠簾,不答反問:“女王陛下既然知我是客,又何必行這君臣之禮?”
他向前走了幾步,聲音不大,卻在空曠的大殿中激起回響。
“我乃大唐親王,你為西涼之主,你我平級。即便要拜,也該是你我互行國禮,而非我跪你。”
珠簾後的呼吸,出現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停頓。
片刻的沉默後,那個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威嚴消減,探究之意更濃。
“聽聞王爺以凡人之軀,執掌人道氣運,硬撼西天,逼退天庭。今日一見,單是這份膽魄,已非凡俗。”
“女王過獎。”李道興還是那副散漫的模樣,“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頭鐵。”
“王爺說笑了。”女王的聲音裡,似乎也染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朕今日單獨召見王爺,是想請王爺……幫朕一個忙。”
“幫忙?”李道興眉梢一挑,“先說好,幫什麼忙?有什麼好處?危不危險?”
“我上有皇兄,下有大唐億萬子民,小命金貴得很,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搭進去。”
他這番市儈至極的話,讓珠簾後的女王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許久,她才幽幽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