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葉遠坐在床沿,看著窗紙上搖曳的樹影,聽著院牆外葉浩和跟班們喝猜拳的聲音,指尖在膝頭的斷劍木鞘上反複摩挲。
木鞘上的裂痕裡還嵌著午後演武場的泥灰,那是葉明扔來的木劍砸在腳邊時濺上的。
“遠哥,要不我去把他們趕走?”葉小胖抱著一捆曬乾的艾草走進來,艾草的清香壓不住他眼底的怒色:
“他們都在說你不敢應戰,是縮頭烏龜!”
葉遠搖搖頭,將木鞘揣進懷裡:“讓他們說。”
他起身走到桌邊,倒了碗涼水一飲而儘,冷水滑過喉嚨時,丹田處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悸動——那是劍塚在呼應他的情緒。
自午後劍塚第一層解鎖百分之一後,這種悸動就沒停過。
像是有顆心臟在丹田深處跳動,每跳一下,就有一縷暖流傳遍四肢百骸,修複著那些肉眼難見的經脈裂痕。
“你先回去吧,我想靜靜。”葉遠拍了拍葉小胖的肩膀。
葉小胖還想說什麼,最終隻是點點頭:“那你早點休息,我把艾草放你窗台上,能驅蚊。”
他走到窗邊放下艾草,又擔憂地看了葉遠一眼,才輕輕帶上門。
屋裡隻剩葉遠一人時,他吹滅了油燈。
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恰好照在他盤膝而坐的身影上。
“該看看你的真麵目了。”葉遠閉上眼睛,意識沉入丹田。
這一次,內視的景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
丹田中央的劍形虛影已不再模糊,九層階梯的輪廓分明,每層階梯上都刻著密密麻麻的劍紋,與他白天在葉明劍上看到的截然不同。
這些劍紋流轉著淡淡的金光,像是活物般在紋路間遊走。
而在劍塚最底層,那柄古樸長劍的劍柄上,下午亮起的模糊符文此刻已清晰了些許。
那是個從未見過的古字,像是由無數細小的劍影拚接而成,透著一股蒼茫而威嚴的氣息。
“這到底是什麼符文?”葉遠剛生出疑惑,劍塚突然輕輕震顫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掙脫。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叮叮當當”聲從劍塚深處傳來。
那聲音像是有人在用小錘敲打精鐵,又像是無數柄細劍在互相碰撞,節奏明快而規律,聽得人頭皮發麻。
葉遠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去捕捉那聲音的來源。
它似乎來自劍塚第三層,又像是從長劍的劍鐔裡發出來的,飄忽不定,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仿佛在訴說某種古老的秘密。
“是誰在裡麵?”葉遠嘗試用意念溝通,他想起了三長老拐杖上的幽光,想起了葉明詭異的笑容,心臟不由得收緊,“是你搞的鬼嗎?”
沒有回應。
隻有那金屬碰撞聲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像是在催促著什麼。
葉遠的額頭滲出冷汗。
他能感覺到,隨著碰撞聲的加劇,丹田內的暖流開始變得狂暴,像是被激怒的野獸在經脈裡橫衝直撞。
那些剛修複了一絲的經脈再次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比白天被木劍羞辱時更甚。
“難道是因為解鎖了權限?”葉遠咬牙忍受著疼痛,意識死死盯著劍塚,“不管你是誰,想乾什麼,我都不會怕!”
他想起了母親臨終前的眼神,想起了父親留下的斷劍,想起了那些嘲笑和侮辱。
一股從未有過的決心從心底湧起,他猛地用意念催動暖流,朝著那劍形虛影狠狠撞去——他要知道真相,哪怕粉身碎骨!
“嗡——”
劍塚仿佛被這股決心激怒,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金光。
九層階梯上的劍紋同時亮起,組成一個巨大的劍陣,將葉遠的意識牢牢困在中央。
那金屬碰撞聲驟然拔高,變成刺耳的尖嘯,像是無數冤魂在嘶吼。
“啊!”葉遠的意識像是被投入了熔爐,每一寸都在灼燒。
他看到無數破碎的畫麵在眼前閃過:一隻巨大的蚊子在血紅色的天空盤旋,一個穿著黑袍的老者用拐杖敲擊地麵,一柄染血的長劍刺穿了太陽……
這些畫麵快得讓人無法捕捉,卻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葉遠想掙脫,卻發現自己的意識被劍陣死死鎖住,隻能任由那些畫麵衝擊著腦海。
就在他快要崩潰的時候,那柄古樸長劍突然震動起來。
劍柄上的符文徹底亮起,發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將那些破碎的畫麵驅散。
金屬碰撞聲也隨之減弱,重新變回最初的清脆節奏,隻是這一次,葉遠從中聽出了一絲……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