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青木城溫柔地包裹，但對於林家議事廳內端坐的眾人而言，這份靜謐卻顯得格外沉重壓抑。
廳內燭火通明，映照著一張張神色凝重的臉龐。家主林震天端坐主位，眉宇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霾，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黃花梨木的扶手，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兩側坐著林家的核心層，幾位權力頗重的長老，以及負責各項家族產業的主事人。氣氛沉默得可怕，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林震天終於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沙啞：“今日召集諸位，所為何事，想必大家已有耳聞。”
他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繼續道：“城西我們林家最重要的那三間坊市店鋪，上個月的營收，同比銳減了四成。”
“四成”這個數字如同重錘，狠狠敲在每個人的心上，引起一陣細微的騷動和倒吸冷氣的聲音。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確切數字，依舊讓人心驚。
“李家！”負責家族產業的三長老林嶽猛地一拍桌子，臉色鐵青，怒聲道，“又是李家那群王八蛋！惡意壓價，挖走我們的老主顧，還派人在我們店鋪門前尋釁滋事！簡直是欺人太甚！”
李家，青木城近年來迅速崛起的家族，勢頭凶猛，處處與林家、雲家、王家等老牌家族作對，尤其是對產業重疊較多的林家，打壓最為激烈。
“光是打壓也就罷了，”一位主事人苦著臉補充道，“李家不知從哪弄來了一批品質極佳、價格卻更低的‘凝血散’和‘回元散’，把我們最大的兩塊收入來源幾乎徹底搶走！許多合作多年的采藥隊，也被他們用高價拉攏了過去。”
“我們的丹藥坊，如今門可羅雀啊！”另一人歎息道。
議事廳內再次陷入沉默。經濟命脈被扼住，這無疑是傷及根基的重創。坊市收入銳減，意味著家族能獲取的資源將大幅減少，分配給子弟們的修煉資源必然要縮減，長此以往，家族實力將會陷入惡性循環，逐漸衰落。
“家族庫房如今還能支撐多久？”林震天沉聲問道，看向掌管財政的五長老。
五長老扶了扶眼鏡，麵色晦暗：“若是維持現有各項開支，最多……三個月。若是想保證年底與雲家、王家的幾筆重要交易不掉鏈子，現在就必須開始緊縮開支。”
“緊縮開支？如何緊縮？”一個聲音響起。眾人望去，是二長老林雄，他麵色平靜，眼神卻銳利地掃過在場眾人，“家族的日常用度、護衛薪酬、子弟培養，哪一項能輕易削減？削減少了，杯水車薪；削減多了，人心惶惶，更是自毀長城！”
他頓了頓，話鋒忽然一轉，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末尾一位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或許，有些並無多少貢獻，卻依舊占用家族資源的旁係支脈，也該為家族分擔一些壓力了。”
在場不少人聞言，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那位中年男子——林嘯，林楓的父親。他雖是旁係，但年輕時也曾為家族立下過功勞，後來因傷修為停滯，才逐漸邊緣化。而他那淪為廢人的兒子林楓，更是常年消耗著家族的微薄供給。
林嘯感受到眾人的目光，身體微微一僵，頭垂得更低，雙手在袖中緊緊握拳，指節發白，卻終究沒有出聲反駁。兒子的事情，是他心中最大的痛和虧欠。
三長老林嶽皺了皺眉，似乎覺得二長老此話有些過火，正要開口。主位上的林震天卻先一步說話了。
“好了！”林震天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家主威嚴，“大敵當前，內部更需團結！削減用度之事，需從長計議，優先從非必要開支著手。各房各脈的例錢，暫時……一律削減兩成。包括主脈。”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連主脈都要削減，看來情況確實極其嚴峻了。雖然有人不滿，但家主已做出決定，且以身作則，便無人再敢公開反對。二長老林雄也隻是目光閃動了一下，不再多言。
“當務之急，是找到應對李家打壓的方法！”林震天目光灼灼地看向負責丹藥坊的主事人，“我們的煉丹師，能否研製出成本更低、效果更好的丹方？或者提升成丹率？”
那主事人一臉為難：“家主，李家的丹藥似乎出自高人之手，成本控製得極低，藥效卻絲毫不差。我們現有的丹方和手法，短期內難以超越。至於成丹率……已是多年瓶頸，提升談何容易……”
又是一盆冷水澆下。
會議在沉重壓抑的氣氛中持續了許久，最終也未能拿出真正有效的解決方案，隻是定下了一些節流和加強巡邏的常規措施。
當眾人心事重重地散去後，林震天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議事廳內，望著搖曳的燭火，發出一聲長長的、無力的歎息。家族的危機，如同窗外濃鬱的夜色，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