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丫頭!
剛剛還覺得她長大了呢,可一張嘴就口無遮攔起來。
不過,好在美人兒師姐也不算什麼謹言慎行之人,因此也沒戳穿糾正她。
我與美人兒師姐隨陸淑遙進入裡間,丫鬟木蘭挨著床邊,眼睛緊緊盯著她家小姐,她用小銀匙在陸姝妺唇上滴了幾滴人參水,看到人參水流進陸姝妺嘴裡,才算放了心。
而榻上,陸姝妺身上蓋著淡黃色的錦被,她穿著白色的寢衣一動不動地靜靜躺著,臉白如紙,沒有氣色,原本一頭如緞的長發披散在枕上,此時連同她的雙眸一樣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陸姝妺已經醒過來了,她一動不動地盯著頭頂的床幃出神,眼睛也不眨一下,寬大的錦被將她瘦弱的身體完全包裹住,她陷在床榻上仿佛空無一物,就連呼吸也極其輕微,完全感覺不到她的生機。
美人兒師姐試著朝塌上輕叫一聲:“姝妺姐姐,箏兒來看你了。”
陸姝妺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仍舊呆呆地望著空氣發呆。
木蘭回身將床前的位置讓出來,她搬來一把矮凳:“風小姐,沒用的,小姐她聽不到。”
美人兒師姐看到陸姝妺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很難過。她振作起來,回頭道:“淑遙,木蘭,你們先出去吧。我想和姝妺姐姐單獨說說話。”
木蘭連連點頭應聲是,就跟著陸淑遙不舍地出去了。木蘭心裡清楚,這已經是喚醒小姐的最後一個辦法了。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美人兒師姐挨著床邊坐下,她從被子裡拿出陸姝妺的手,將手指搭在陸姝妺腕上,過了一會兒她道:“身體沒有大恙,就是精氣虧得厲害。離殤師妹,把藥瓶拿來。”
我掏出一個瓷瓶交給美人兒師姐。
這藥瓶是今日一早特意從槲寄生大師兄處討來的,這可是用十數種靈藥煎製而成,據說有安魂定魄、起死回生之效。
美人兒師姐從瓶裡倒出一顆藥丸,輕輕喂進陸姝妺口中,看到她咽下去,這才放了心。
我將瓷瓶重新收好,問道:“美人兒師姐,陸小姐情況如何了?”
“命是保住了,可她丟失了心魄,沒有了求生的意誌,早晚還是要出事的。”
美人兒師姐將手掌在陸姝妺眼前擺了擺,陸姝妺眼睛一眨不眨,美人兒師姐道:“這要等她自己想明白醒過來,還不定要到什麼時候。說不得要以毒攻毒了!離殤師妹,就拜托你了!”
昨夜,高瞻知曉我學會了隱身術,雖然隻是皮毛,可他表示很欣慰。趁熱打鐵,他將與隱身術類同的另一秘技教於我,這就是讀心。
我默默背誦了一遍咒文,居然還記得七七八八,雖然理論知識尚可,可不知實戰如何。
在高瞻去西山之前,就交代了美人兒師姐,若需要喚醒陸姝妺,儘可讓我一試。
美人兒師姐退後幾步,我硬著頭皮靠近床榻俯下身子,在陸姝妺耳邊輕聲道:“姝妺小姐,你有看到楚天闊在哪裡嗎?”
我剛說完這句,就見陸姝妺的睫毛閃了閃,我決定再接再厲,又問了幾遍。
然後,陸姝妺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她微微張嘴,喃喃道:“阿闊......”
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顯得越發大的眼中流出,快速滲進了枕頭裡。
“是的,楚天闊。姝妺小姐找到他了嗎?他在哪裡,在做什麼?”
陸姝妺一雙大眼睛眨了眨,她好似在尋找什麼,我屏氣噤聲等待著。
過了半晌,陸姝妺突然發出一個聲音:“我找到天闊了,他在集市!啊,我的餅!不要搶我的餅!”
我和美人兒師姐麵麵相覷,不知道陸姝妺的神識到底飛到了何處。
餅?什麼餅?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不知道的是,陸姝妺的心魄此刻回到了她與楚天闊初見那天。
這也許,是陸姝妺心底埋藏最深處的溫情吧。
還是小女孩的陸姝妺看到倒在冰冷地上的男孩兒,她道:“你可是餓得沒有力氣了?這塊餅給你吃。”
小男孩一張口咬掉半塊酥餅,連同將陸姝妺的手指咬傷,陸姝妺疼的眼裡蘊滿了淚水。她驚呼一聲,卻招來了附近的幾個大乞丐。
小男孩立刻停下來,他將小小的陸姝妺護在身後,輕聲道:“彆怕。”
小男孩表情凶惡地將大乞丐們逼退,然後將酥餅遞給陸姝妺:“你吃。”
再然後,小男孩再次出現時已比往日強壯了許多,他從危難裡救下陸姝妺。陸姝妺問他:“你可願跟我回家?”
陸姝妺求父親帶著這小男孩回家,她爬到椅子上,翻開書案上的冊子,親自為他起名字:“咱們家這一輩都隨書字,大姐是舒心,我是姝妺,繈褓裡的小妹妹是淑遙。你嘛,就叫書笙如何?陸書笙,怎麼樣?這名字好聽吧?”
小男孩看著得意洋洋的女孩子一眼,道:“我不姓陸!”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陸家人了,怎麼能不姓陸?那我問問你,你姓什麼?”陸姝妺驚訝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