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布歐決死一擊,噬魂老鬼抬起手準備給予最終終結的刹那——
“嗡——!”
一道難以用言語形容其恢宏與堂皇的金光,如同撕裂黑暗的第一縷創世之光,又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審判之劍,毫無征兆地穿透了戰場上空那濃鬱不化的鬼氣烏雲!
這金光並非簡單的光芒,其中蘊含著至陽至剛、滌蕩邪祟的無上偉力,更帶著地府陰司正神獨有的、執掌陰陽秩序的凜然神威!金光所過之處,那由噬魂老鬼鬼仙氣息凝聚的陰森鬼雲,竟如同冰雪遇上烈陽,發出“嗤嗤”的消融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冰消雪融,迅速退散!
原本被絕望和陰冷籠罩的戰場,瞬間被這溫暖、浩大、充滿希望的金光所充斥!空氣中彌漫的怨氣、煞氣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撫平,那些圍攻唐雨薇的惡靈更是發出淒厲的恐懼尖嘯,蜷縮著不敢動彈。
金光收斂,一道威嚴無比的身影憑空立於戰場中央的半空之中。
來者身高似乎與常人無異,卻又給人一種頂天立地的巍峨之感。他頭戴一頂造型古拙、閃爍著幽光的玄冠,冠上隱約有符文流轉,象征著巡查陰陽的權柄。身披一襲玄色為底、繡有金色雲紋及奇異鳥獸圖案的神袍,袍袖寬大,無風自動,仿佛內蘊乾坤。腰間束著一條玉帶,其上懸掛著巡天玉符、善惡簿等神器虛影。
他麵容看不真切,籠罩在一層朦朧的神光之中,隻能隱約感到其神色冷峻,不苟言笑。一雙神目開闔之間,金光四射,仿佛能洞徹九幽,照見人心善惡,巡視白日之事,雖已是夜晚,但其神職特性依舊。周身散發著浩瀚如海、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威,其氣息之磅礴,竟隱隱將與噬魂老鬼的鬼仙威壓分庭抗禮,甚至因其天生克製陰邪的屬性,更讓場中所有陰屬性能量感到窒息般的壓迫!
正是地府十大陰帥之一,執掌日間巡狩、監察萬靈善惡的尊神——日遊神親臨!
蘇念原本已經心沉穀底,意識因傷勢和絕望而逐漸模糊。此刻感受到這股浩然、正大、充滿生機的神聖氣息,如同久旱逢甘霖,精神猛地一振!他雖然幾乎手段儘出,星力耗儘,身受重創,連布歐這最後的底牌也瀕臨絕境,未能傷及那鬼仙分毫,但……他們支撐住了!在這近乎不可能的絕境中,撐到了援軍的到來!皇天,終究不負苦心人!
噬魂老鬼在那金光出現的瞬間,拍向布歐的鬼爪便硬生生頓住。他抬頭望向空中那威嚴的身影,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忌憚,有怨恨,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但更多的,卻是一種仿佛沉澱了數百年的、扭曲的得意與嘲弄。
他周身那恐怖的鬼仙威壓微微收斂,不再如之前那般肆無忌憚地張揚,但依舊穩固地撐開著屬於他的那片“絕對領域”。他陰惻惻地開口,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
“日遊神?嗬嗬……真是好久不見了。怎麼,就你一個嗎?夜遊神那老家夥,莫非是怕了本尊,不敢前來?”
日遊神懸浮於空,神光籠罩下的麵容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冰冷如同萬載玄冰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神聖與威嚴,仿佛在宣讀天道律令:
“噬魂老鬼,厲千戮!汝罪孽深重,不思悔改,竟敢擅離幽冥地獄,私逃陽世,吞噬生魂,殘害生靈,致使陰陽失衡,秩序紊亂!可知罪?!”
這聲“厲千戮”,仿佛一個鑰匙,打開了一段被塵封了數百年的、屬於另一個動蕩時代的記憶。在場眾人,除了日遊神與噬魂老鬼這兩位當事人,恐怕無人知曉這名字背後所承載的血雨腥風與無儘怨仇。
“知罪?哈哈哈……”噬魂老鬼,或者說厲千戮,聞言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發出一陣癲狂而充滿怨毒的大笑,“日遊神!少在本尊麵前擺你這陰帥的臭架子!定罪?你們也配?!”
他猩紅的眼眸死死盯住日遊神,仿佛要穿透那層神光,看清對方的表情,聲音陡然變得尖利:
“你以為本尊還是當年那個任由你們地府拿捏的孤魂野鬼嗎?!是!你位列十大陰帥,神位尊崇!可你不要忘了!當年即便是你和夜遊神聯手,率領三千陰兵圍剿,也未能將本尊當場格殺!若非大力鬼王那廝橫插一手……哼!如今,就憑你獨自前來,也敢在本尊麵前大放厥詞?!”
他的話,如同投入湖麵的巨石,在蘇念、唐雨薇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們雖然不知具體細節,但也能從這簡短的對話中,感受到一段涉及地府陰帥、三千陰兵、甚至另一位陰帥大力鬼王的慘烈圍剿過往!這噬魂老鬼的來曆,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可怕!
日遊神的聲音依舊冰冷,不帶絲毫情緒波動,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冥頑不靈。昔日你僥幸逃脫形神俱滅,被打入地獄受刑,乃天規所定。今日你越獄而出,罪加一等,合該伏法。”
“伏法?就憑你?!”厲千戮臉上那扭曲的得意之色更濃,“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乃是末法時代!天地靈氣枯竭,你們這些所謂正神,還能發揮出當年幾成實力?而本尊,蟄伏數百年,雖未複全盛,但鬼仙之體已成!正好拿你這陰帥的神魂,來彌補本尊這些年來在地獄所受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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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跨越數百年的宿怨,其根源,還要追溯到烽火連天、人命如草芥的五代十國時期。
當時的噬魂老鬼,並非天生鬼物,他本名厲千戮,乃是亂世中一員聲名赫赫的武將。他出身微末,與當時同樣出身不高的老皇帝自幼相識於草莽,一路並肩作戰,打下江山,情同手足。
在一次率軍平定西北某個反複無常的附屬國叛亂後,他在敵國國庫的戰利品中,發現了一份古老的、以某種不知名獸皮鞣製而成的卷軸。卷軸上記載著一門極其詭異陰邪的傳承——【噬魂煉魄真解】。此法門要求修煉者尋得一處至陰至邪之地,建造特殊墓穴,然後以兵解之法主動舍棄肉身,摒棄陽壽,專修鬼道!過程凶險萬分,且需要吞噬生靈魂魄血肉來提升修為,有傷天和,邪性極重。
厲千戮彼時正值壯年,手握重兵,深受老皇帝信任,心懷對朝廷的忠誠與對兄弟的義氣,對這邪門歪道自然不屑一顧。他甚至未曾細看,便將這羊皮卷軸隨手丟在家中書房角落,幾乎遺忘。
老皇帝對他確實信任有加。朝中不乏文官集團因他功高震主,屢次上書,明裡暗裡要求他交出兵權,以免尾大不掉。而老皇帝每每在朝堂之上,皆力排眾議,甚至曾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擲地有聲地說道:“朕之江山,全賴厲將軍!若將軍有不臣之心,自當取而代之便是!何須爾等在此妄加揣測?!”
一句話,懟得所有有心人啞口無言,也讓厲千戮更是死心塌地,願為知己者死。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老皇帝因常年征戰、勤於政務,身體早已透支,沉屙難起。最後一次送厲千戮出征平定邊患時,老皇帝握著他的手,約定待他凱旋歸來,定要拋開政務,不醉不歸。
可厲千戮終究沒能等到這一天。當他得勝班師回朝之時,迎接他的,不是老兄弟爽朗的笑聲,而是國喪的鐘鳴與漫天縞素。老皇帝,沒能等到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