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甚至有些不合時宜的枯枝斷裂聲,從洞窟入口處那片被水汽籠罩的陰影裡傳來。
緊接著,一個極其不耐煩、帶著濃濃嫌棄的沙啞聲音,如同破鑼般響起,清晰地蓋過了紫僵的低吼和篝火的劈啪:
“嘖!吵吵嚷嚷的!道爺我打個盹都不得安生!”
“就這玩意兒?紫不溜秋、毛都沒長齊的貨色,也敢叫‘屍王’?小子,你怕不是沒見過真家夥吧?丟人現眼!”
這聲音……這腔調……
蘇念掙紮著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隻見洞窟入口的水汽陰影裡,一個極其“醒目”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
依舊是那身破得看不出顏色、油膩膩的道袍,鳥窩般的亂發上沾著幾片枯葉,胡子拉碴,手裡還拎著個歪嘴的酒葫蘆。不是那個在梧桐裡指點他、騙他吃醬大骨的邋遢道士又是誰?!
他邊走邊灌了一口酒,打了個響亮的酒嗝,一雙睡眼惺忪的眼睛掃過場中,先是嫌棄地瞥了一眼步步緊逼的紫僵,又極其不屑地瞪向後方臉色劇變的唐文遠,最後目光落在重傷吐血的蘇念身上,更是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還有你小子!白瞎了那麼好的星圖根基!打個僵屍跟撓癢癢似的!連個瘴毒都差點被放倒!道爺我看得都替你臊得慌!廢物點心!”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場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紫僵似乎也被這邋遢道士身上那股看似懶散、卻讓它本能感到極度危險的氣息所懾,逼近蘇念的腳步猛地頓住,空洞的血眸死死盯住道士,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
唐文遠臉上的狂傲和殘忍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他死死盯著邋遢道士,如同見了鬼魅,聲音都變了調:“你……你是誰?!山字脈?!不可能!這窮鄉僻壤……”
“聒噪!”邋遢道士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根本懶得搭理唐文遠。他目光重新落在那頭警惕低吼的紫僵身上,撇了撇嘴,一臉嫌棄:“行了行了,彆吼了,難聽死了。道爺我趕時間,送你上路早點清淨!”
話音未落!
邋遢道士看似隨意地將手中那個歪嘴酒葫蘆朝紫僵一拋!
那動作輕飄飄,毫無力道可言。酒葫蘆在空中劃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線,慢悠悠地飛向紫僵。
然而,就在酒葫蘆脫手的瞬間!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能鎮壓山河、定鼎乾坤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太古神山,轟然降臨!整個洞窟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那幽綠色的篝火瞬間被壓得隻剩下豆大的火苗!
那紫僵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按在原地,連低吼都發不出來!空洞的血眸中那兩點猩紅鬼火瘋狂跳動,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它那引以為傲的銅皮鐵骨,在這恐怖的威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看似慢悠悠的酒葫蘆,此刻在紫僵眼中卻如同天外隕星!它想躲,身體卻被那恐怖的威壓死死禁錮!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不起眼的葫蘆,輕飄飄地、卻又無可阻擋地,砸在了它覆蓋著紫色絨毛的額頭上!
噗!
一聲如同熟透西瓜被砸爛的悶響!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刺目的光芒。那酒葫蘆砸中紫僵額頭的瞬間,仿佛隻是輕輕碰了一下。但紫僵那堅硬如玄鐵的頭顱,卻如同被億萬鈞巨力瞬間碾過!整個天靈蓋連同那兩點跳動的鬼火,瞬間塌陷、爆裂!粘稠的、混合著黑紫色腦漿和腥臭屍血的汙穢之物,如同炸開的漿果,猛地噴濺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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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紫僵那龐大的、失去頭顱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撐,直挺挺地向前撲倒,重重砸在岩石地麵上,震得整個洞窟都晃了晃!抽搐了幾下,便徹底沒了聲息。
秒殺!
絕對的、碾壓級的秒殺!
洞窟內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那歪嘴酒葫蘆,滴溜溜地滾落在汙血和腦漿之中,沾滿了穢物,依舊散發著濃烈的劣質酒氣。
“嘖!臟了我的酒葫蘆!”邋遢道士一臉嫌棄地走過去,彎腰撿起沾滿汙血的葫蘆,隨手在油膩的道袍上擦了擦,又灌了一口酒,仿佛剛才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蒼蠅。
而此刻的唐文遠,臉色已經不能用慘白來形容,那是徹底的死灰!他渾身如同篩糠般劇烈顫抖,眼中的幽綠火焰徹底熄滅,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絕望!
“噗——!”一大口混合著內臟碎塊和黑色蠱蟲屍體的汙血,如同噴泉般從他口中狂噴而出!他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癱軟在地,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皮膚下仿佛有無數蟲子在瘋狂蠕動、啃噬!七竅之中,黑血汩汩湧出,散發出更加濃烈的屍腐和蠱毒氣息!
紫僵被毀!本命屍傀反噬!瘴毒被《九厄毒經》吞噬!雙重致命的反噬,瞬間將唐文遠推入了死亡的深淵!他連慘叫都發不出來,隻能發出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身體在汙血和穢物中痛苦地抽搐、萎縮!
邋遢道士看都沒看地上垂死掙紮的唐文遠,他慢悠悠地走到重傷的蘇念身邊,居高臨下,用沾著汙血的酒葫蘆戳了戳蘇念的肩膀,語氣依舊是那副氣死人的嫌棄:
“小子,看清楚了沒?對付這種不入流的貨色,得用腦子!你那點三腳貓功夫,連給道爺我提鞋都不配!回去好好練練你那破星圖!彆整天跟個病秧子似的!”
他的目光掃過蘇念身上殘留的屍毒氣息和業力枷鎖,又瞥了一眼懸浮在半空、吞噬了瘴毒後顯得更加邪異深邃的《九厄毒經》,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化作一聲不耐煩的冷哼。
最後,他那雙看似渾濁、卻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才慢悠悠地轉向地上如同蛆蟲般抽搐、離死不遠的唐文遠,帶著一絲玩味和洞悉:
“喂,那邊快斷氣的小子。”邋遢道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玩煉屍?玩蠱毒?還知道《九厄毒經》?就憑你?嗬……你背後那個教你這些邪門歪道、把你當槍使的‘老師’……沒告訴你玩火會自焚嗎?”
“老師”二字,他咬得格外重。洞窟內,幽綠的篝火跳躍了一下,映照著唐文遠那因極度恐懼和痛苦而扭曲的臉龐,以及……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更深沉的絕望和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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