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公裡外,一座洋溢著年節氣氛的北方小城。
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撲打著熱氣騰騰的早餐鋪子玻璃窗。鋪子裡暖意融融,豆漿油條的香氣混合著食客們熱鬨的談笑聲。
靠窗的卡座裡,鐘浩然正抓著一根剛炸好的、金黃油亮的油條,蘸滿了濃稠的豆漿,張大嘴就要往裡送。他對麵坐著劉雯,女孩今天穿了件暖黃色的毛衣,襯得小臉白淨,正小口小口地啜著碗裡的熱粥,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甜蜜。
“唔…這家的油條,炸得就是地道!外酥裡嫩……”鐘浩然含糊不清地讚歎著,臉上洋溢著滿足。
突然!
毫無征兆地,他渾身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無形的冰水從頭澆到腳!一股極其詭異的、仿佛被人在背後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了幾百遍的寒意,順著脊椎骨“嗖”地一下直衝天靈蓋!
“阿——嚏!!!”
一個驚天動地、唾沫星子橫飛的大噴嚏,毫無形象地炸響!震得桌上的碗碟都嗡嗡作響。剛送到嘴邊的油條“吧嗒”一聲掉回豆漿碗裡,濺起一片豆花。
“……”劉雯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勺子都差點掉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鐘浩然自己也懵了。他揉了揉瞬間通紅的鼻子,那股寒意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殘留的心悸感卻異常清晰。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警惕地左右張望了一下,嘴裡嘟嘟囔囔:“嘶……怎麼回事?這大早上的……誰在背後蛐蛐道爺我?總感覺有刁民想害朕……”他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種混合著困惑、不爽和一絲絲莫名心虛的表情,活像剛被人硬塞了一口隔夜發餿的隔夜飯。
劉雯看著他這副疑神疑鬼、還帶著點委屈巴巴的樣子,秀氣的眉毛慢慢豎了起來。她放下勺子,碗底與桌麵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鐘浩然,”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涼意,漂亮杏杏眼微微眯起,盯著他,“跟我出來約會……讓你這麼難受?嗯?難為你了?”
那尾音微微上揚的“嗯?”字,像一把小鉤子,精準地鉤住了鐘浩然那根名為“求生欲”的神經。
“啊?!沒有!絕對沒有!姑奶奶你誤會了!”鐘浩然瞬間回神,臉上的“吃了粑粑”表情秒變諂媚,手忙腳亂地拿起紙巾擦桌子,又想去撈那根泡在豆漿裡的油條,語無倫次地解釋,“我就是……鼻子癢!對!鼻子突然特彆癢!這鬼天氣,風太大了!吹得我……你看你看,我對天發誓!跟你約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比過年還高興!真的!比中五百萬還高興!”
看著他那副恨不得指天畫地、賭咒發誓的滑稽模樣,劉雯繃緊的小臉終究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裡的寒意瞬間化作了無奈和一絲嗔怪:“行了行了!快擦擦你的嘴!油乎乎的!丟不丟人!”
鐘浩然這才鬆了口氣,嘿嘿傻笑著,趕緊埋頭擦桌子,心裡卻還在犯嘀咕:媽的,剛才那感覺……邪門!太邪門了!總不會是蘇念那小子在背後罵我吧?隔著幾百裡地呢……不至於吧?
濟世堂。
冬日清晨稀薄的陽光,艱難地透過天井上方蒙塵的玻璃頂棚,在青石板上投下幾塊模糊的光斑。空氣裡彌漫著熟悉的草藥陳香,以及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和藥味。
蘇念幽幽睜開眼。
意識如同沉在粘稠的泥沼裡,掙紮了許久才勉強浮出水麵。第一感覺就是——散架了。不是比喻,是真的感覺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每一寸肌肉、每一條筋絡都像被拆開又胡亂拚裝了回去,充斥著一種深沉的、無處不在的酸痛和虛弱。動一下手指,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發出哀鳴。丹田氣海空空蕩蕩,原本奔騰流轉的淬厄星力,此刻隻剩下幾縷微弱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艱難地維係著這具破敗的軀殼。喉嚨乾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深處隱隱的鈍痛。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視野還有些模糊。熟悉的藥櫃,斑駁的牆壁,神龕前長明燈微弱的光暈……是濟世堂,他回來了。
昨晚的記憶如同破碎的鏡片,帶著鋒利的邊緣刺入腦海:廢棄工廠的陰冷絕望、青銅屍傀的恐怖力量、桑坤怨毒的狂笑、布歐那決絕撲出的白色閃電、還有最後……靈魂深處那浩瀚意誌的蘇醒與那如同天憲般的“天道之殤”……
嘶……蘇念倒抽一口涼氣,牽扯到胸口的傷,又是一陣齜牙咧嘴。他下意識地想要撐起身體,手臂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吱呀——”
就在這時,濟世堂沉重的木門被輕輕推開,帶進一股清冽的晨風。
林晚提著兩個熱氣騰騰的食盒,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她今天似乎特意打扮過,穿了件淺粉色的羽絨服,襯得小臉紅撲撲的,像一顆剛洗淨的水蜜桃。烏黑的馬尾辮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清澈的眼眸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和一絲期待——昨晚蘇念徹夜未歸,電話也打不通,她幾乎一夜沒睡好,天剛蒙蒙亮就起來熬了粥,早早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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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你醒啦?”林晚一眼就看到床上睜著眼睛的蘇念,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的笑容,聲音清脆得像百靈鳥。她快步走到床邊,放下食盒,正要關切地詢問他昨晚去哪了、怎麼受傷了、要不要緊……
她的目光,卻在掠過床頭旁邊那個用舊竹籃和軟墊做成的貓窩時,猛地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