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的歸來雖然帶來了勘探隊的噩耗，但也讓張碩和周苒心中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至少，還有人活著。營地裡的氣氛沉重而複雜，悲傷、恐懼、疑惑交織在一起。
安排好王磊在帳篷裡休息後，蘇念開始安排守夜事宜。他目光掃過眾人，平靜地開口：“今晚我們輪流守夜，此地詭異，不能有絲毫鬆懈。我和石老爺子守上半夜和下半夜最關鍵的兩個時段，張工，你守前半夜中間兩小時，周工守後半夜中間兩小時。林晚和……王磊，”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蜷縮在周苒帳篷旁、顯得驚魂未定的王磊，“你們身體不適，就好好休息，不用守夜。”
這個安排合情合理，無人異議。石老栓默默點了點頭，對蘇念的謹慎表示讚同。
就在眾人準備各自休息時，一直安靜趴在林晚腳邊的布歐，似乎被王磊身上某種若有若無的氣息吸引，不經意地抬起眼皮，慵懶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懵懂或乖巧，而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居高臨下的漠然與不屑。它喉嚨裡發出極輕的、幾不可聞的呼嚕聲，仿佛在說：“什麼檔次的魑魅魍魎，也敢在本尊麵前晃悠？小心一口吞了你當零嘴。”
王磊正下意識地想靠近人群尋求安全感，猛地對上布歐那藍色的瞳孔，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深處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那感覺，就像兔子遇到了猛虎，老鼠見到了貓王，是位階上的絕對碾壓。他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了一下，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躲到了周苒身後，死死抓住她的衣角。
“王磊？你怎麼了？”周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關切地問道。張碩也投來疑惑的目光。
“沒……沒事……”王磊聲音發顫，眼神躲閃著不敢再看布歐的方向，“就是……就是有點冷……還有，那貓……眼神有點嚇人……”
張碩皺了皺眉，看向布歐。布歐已經恢複了那副人畜無害的懶洋洋模樣，甚至打了個哈欠，把腦袋埋進了前爪裡，仿佛剛才那驚鴻一瞥的威嚴隻是幻覺。張碩隻當是王磊經曆了巨大驚嚇後變得神經質，便安慰道：“一隻貓而已，估計是野性未馴，彆怕。你快去休息吧，肯定是太累了。”
王磊連連點頭，不敢再多說一句，幾乎是逃也似的鑽進了分配給自己的那個單人小帳篷，拉上了拉鏈，再無聲息。
布歐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踱到蘇念腳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褲腿，仿佛在說：“那小東西，有問題。”
蘇念輕輕撫摸著布歐的腦袋，輕聲回應：“我知道。靜觀其變，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保護好晚晚。”
布歐甩了甩尾巴，算是答應了，然後跳上林晚帳篷外的一個裝備箱，盤踞下來，看似假寐，實則警惕地監控著四周，尤其是王磊那個帳篷。
守夜開始。第一班是蘇念。他獨自一人坐在篝火旁，為了驅散陰冷和野獸，營地中央生了一小堆謹慎控製的篝火，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打坐修煉，而是點了一支煙，緩緩吸著。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銳利如鷹。看似放鬆，實則靈覺早已如同水銀瀉地般悄然釋放，覆蓋了以營地為中心、半徑近兩百米的區域。風吹草動，蟲鳴蟻走，甚至地底細微的震動，都清晰地反映在他的識海之中。黑水潭方向，那股陰寒死寂的能量如同蟄伏的巨獸，暫時沒有異動。王磊的帳篷裡，則散發著一股極力壓抑的、混亂而陰冷的氣息。
時間悄然流逝，上半夜一切如常，隻有森林固有的窸窣聲和遠處隱約的獸吼。張碩準時來接替蘇念。蘇念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帳篷裡，林晚已經依偎在睡袋裡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呼吸均勻。雖然身處險境，但隻要有蘇念在身邊，她總能感到安心。布歐見蘇念進來，抬起頭，用尾巴輕輕拍了拍箱子，示意一切正常。
蘇念心中一片柔軟，他輕輕摸了摸布歐的頭，低聲道：“辛苦了。”然後脫下外套，鑽進睡袋，將林晚溫軟的身子擁入懷中。林晚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他懷裡蹭了蹭，發出小貓般的囈語。蘇念吻了吻她的額頭，閉上眼睛，但他並沒有真正入睡，而是保持著一種半冥想半警戒的狀態，外放的靈覺並未完全收回，依舊關注著外麵的動靜。
下半夜，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山林間泛起濕冷的寒意。雨點打在帳篷上，發出細密的沙沙聲。張碩坐在篝火旁，往火堆裡添了幾根粗樹枝，讓火焰燃燒得更旺一些，驅散寒意。他緊了緊身上的衝鋒衣，還是有些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雨漸漸停了，但山林間卻開始升起濃霧。這霧來得極快，幾乎是肉眼可見地從地麵、從樹叢中彌漫開來，很快就將營地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能見度急劇下降，連幾步之外的帳篷都變得模糊不清。空氣中那股甜膩中帶著腐朽的氣味，似乎隨著濃霧變得更加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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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碩心中有些發毛，石老栓和王磊都提到過這種詭異的霧。他握緊了放在身邊的工兵鏟，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周苒帳篷那邊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輕微響動。因為濃霧和帳篷的阻隔，聽不真切，但似乎有人在帳篷外做什麼。
“周苒？是你嗎？要起夜？”張碩壓低聲音問道，同時拿起強光手電，朝著周苒帳篷的方向照去。光柱在濃霧中形成一道模糊的光路，穿透力大減。
沒有回應。但那悉索聲似乎停頓了一下，然後又響了起來。
張碩心中起疑，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朝著聲音來源走去。濃霧彌漫，腳下的草地濕滑，他走得很慢。靠近周苒和林晚的帳篷時，他模糊地看到一個黑影正蹲在帳篷門口，似乎在拉扯著什麼。
“誰？”張碩喝問，同時將手電光聚焦過去。
光線穿過霧氣，照亮了那個黑影——是王磊！隻見他正鬼鬼祟祟地拉開周苒帳篷的門簾一角，似乎往裡麵塞了什麼東西，然後迅速拉好，動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之前那副虛弱的樣子。做完這一切，他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下，便貓著腰，快步朝著營地外側的灌木叢走去。
張碩愣住了。王磊？他在乾什麼？往周苒帳篷裡放東西？是擔心她冷，給她加件衣服？還是惡作劇？張碩想起王磊對周苒一直有好感，大學時就沒少乾這種偷偷送溫暖或者搞點無傷大雅惡作劇的事情，周苒雖然總是拒絕他的表白，但對他的這些小動作往往也是哭笑不得，並未真正生氣。
“這家夥……都這種時候了，還惦記著獻殷勤……”張碩心裡嘀咕著，下意識地就想走過去，看看王磊到底放了什麼，順便幫周苒檢查一下帳篷是否關好，畢竟起了大霧，濕氣重。
但他剛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王磊並沒有回自己的帳篷，而是徑直走向了黑漆漆的灌木叢？這深更半夜，濃霧彌漫，他去那裡乾什麼？上廁所也不用走那麼遠吧？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湧上張碩心頭。
猶豫了一下，張碩決定跟上去看看。他熄滅手電，借著濃霧的掩護，躡手躡腳地跟在王磊身後。濃霧和夜色成了他最好的保護色，王磊似乎並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