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更像是對自己靈魂深處那份宏願的再次確認和承諾。
列車平穩地滑入站台,停穩。車門開啟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潮濕、塵土和城市廢氣味道的熱浪,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幾乎讓人窒息。六月底的重慶,已然是一個巨大的、悶熱的蒸籠。
站台上,幾個背著巨大編織袋、皮膚黝黑的農民工,佝僂著身軀蹣跚前行,沉重的行李壓彎了他們的脊梁。汗水浸透了他們廉價的衣衫,粘在皮膚上。
在萬一樂的視野裡,他們身上纏繞的慘白色驚惶業力,在這灼熱的高溫下扭曲變形,如同被炙烤的塑料薄膜,發出無聲的哀鳴。
排在長長的出租車等候隊伍裡,萬一樂再次點亮了手機屏幕。這一次,他輸入的是“全球貧富差距最新數據”。
頁麵刷新,冰冷而殘酷的數字躍入眼簾:
中國國家統計局非官方估算)基尼係數徘徊於0.460.47區間;北京大學發布的《中國民生發展報告》指出,頂端1的家庭占有全國約30.6的財產,底端25的家庭僅擁有約1的財產。
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數據:前1人口掌握著全國超過38的財富。
樂施會報告:全球最富有的26位超級富豪,其擁有的財富總量相當於全球最貧困的38億人口即全球一半人口)的財富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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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區早已淪為憤怒的火山口:
“操蛋的世界!窮人生病等死,富人的狗做一次spa夠我全家活半年!”
“寒門再難出貴子?寒門連活著都他媽是奢侈!教育資源?醫療資源?早被壟斷了!”
“996是福報?是福報怎麼不見老板們去修?他們躺在遊艇上喝紅酒看我們‘修福報’呢!”
“房價、教育、醫療——新時代的三座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活著真他媽累!”
“錢…”萬一樂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機銀行app上顯示的那個天文數字餘額上——轉讓貝林妥單抗和諾西那生鈉兩個藥品專利技術給國家,一共獲得了30.8億人民幣,賬上可自由支配的資金還有兩億多。
這筆錢,對於一個個體而言,是幾輩子揮霍不完的財富。它能救多少人?能改變什麼?
他想起貴州山區那個因為五萬塊非法網貸,被逼得走投無路,最終喝下農藥的年輕農婦臨死前空洞絕望的眼神。他又想起不久前在某短視頻平台刷到的一個富二代網紅,用純金打造的碗喂他的寵物藏獒,並配文:“狗都比某些人活得精致。”視頻評論區一片諂媚的“少爺”、“老公”和炫目的打賞特效。
金錢本身,作為一般等價物,作為促進商品流通和社會分工的工具,有什麼錯呢?萬一樂在灼熱的空氣中,在周遭人群散發的焦慮業力包圍下,突然有了一絲明悟。
錯的不在於“錢”這個符號本身,而在於它被異化、被扭曲的過程!當人類生存最基礎的必需品——食物、潔淨的水、安全的住所、必要的醫療、基本的教育——都被強行捆綁在貨幣的戰車上,成為必須用血汗甚至生命去交換的商品時,當貨幣的積累本身成為權力的象征和追求的目標時,人類就永遠無法擺脫被剝削、被壓迫的循環!富者愈富,窮者愈窮,業力的雪球在貪婪的推動下越滾越大,直至將所有人吞噬。
一個大膽的、近乎顛覆性的構想,在他腦海中逐漸清晰成形:如果能創造另一種價值衡量體係,一種專門用於分配生存必需品的“生存點數”,這種“點數”必須具有以下特性:不可囤積有效期限製或按需分配,無法產生複利)、無法交易杜絕成為新貨幣或被資本操控)、價值錨定於基本生存物資如基礎熱量、清潔水單位、基礎住房麵積、基本醫療服務包等)。
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確保地球上每一個人類個體,無需流血拚命,也能獲得維持生命尊嚴的最低保障!……
“哥哥!車!我們的車來啦!”星兒清脆的、帶著一絲興奮的呼喚,打斷了他腦海中正在構建的宏偉藍圖。
出租車載著他們駛向市中心。車窗外,重慶魔幻的地形展現得淋漓儘致:層層疊疊的高樓依山而建,高架橋如同巨龍般在城市肌體上盤旋纏繞,構成了一座巨大的、立體的迷宮。
車內的空調努力地吹著冷風,卻驅不散這座山城夏季特有的、仿佛從地底蒸騰上來的悶熱,也驅不散萬一樂心中翻湧的思緒。
淨塵圓滿的下一個境界,佛經稱之為“慈航”或“普渡”。經文描述其標誌為:“願力生蓮子,由虛化實”。
然而,這關鍵一步如何跨越?經文卻語焉不詳,隻留下幾句玄奧的謁語:“我心融入天心,虛蓮凝種,化實生子”。
“天心…”萬一樂咀嚼著這兩個字,目光掠過窗外那些在烈日下奔波的渺小身影,掠過鋼筋水泥森林的縫隙間頑強生長的綠意,掠過遠處長江渾濁而浩蕩的江水。他忽然想到:或許這“天心”,並非虛無縹緲的天道,而是指這個龐大、複雜、精密運轉卻又製造出無數苦難與業力的社會係統本身?
要突破境界,讓虛蓮凝實,誕生出具有實質力量的“蓮子”,就必須讓自己的“心”——宏願、意誌、認知——真正深入理解這個係統的運行邏輯,找到其病灶,並最終撬動它、改變它?
星兒被窗外奇特的建築和熱鬨的街景吸引,小臉貼在車窗上,好奇地數著掠過的高樓。萬一樂看著她瘦小卻充滿生機的背影,這兩個月來見過的無數麵孔如同走馬燈般在他眼前閃過:網貸逼死的農婦,在福利院角落裡眼神呆滯的自閉症兒童,因買不起藥而放棄治療的腫瘤患者家屬,被化工廠汙染毒害卻投訴無門的村民…
每一張臉上刻著的絕望、麻木、憤怒和不甘,都化為沉重的砝碼,壓在他心頭那朵虛蓮之上。
心臟深處,那片願力海洋不再平靜無波,虛蓮開始輕微地、有節奏地搖曳起來,蓮瓣上的清輝流轉不定,仿佛感應到了宿主內心澎湃的思緒和沉重的責任。
萬一樂猛地意識到:或許突破的關鍵,並不在於像救火隊員一樣去撲滅更多個體苦難的火焰雖然這仍然必要),而在於找到那個能撬動整個苦難製造機器的支點!一個能改變遊戲規則,從根本上減少業力產生的支點!
就像古希臘哲人阿基米德那豪邁的宣言——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動地球。
而他萬一樂需要的支點,或許就隱藏在那三大宏願的終極指向之中。第一個宏願“願世間眾生皆得解脫”是方向,是目標,而要真正走向它,需要找到那條能改變“天心”的路徑。
出租車在擁堵的車流中緩緩前行,目的地尚未到達,但萬一樂心中那條模糊的道路,似乎清晰了一分。虛蓮的搖曳,仿佛是對這份明悟的無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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