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15日,青海湖。
凜冽如刀的寒風卷過封凍的遼闊湖麵,發出淒厲尖銳的呼嘯。鉛灰色的厚重雲層沉沉地壓在天際,幾乎觸碰到遠處昆侖山冷硬沉默的雪峰。
冰麵並非一片澄澈的明鏡,無數巨大冰淩猙獰突起,犬牙交錯,又被狂風裹挾的雪粒粗暴地打磨、覆蓋,形成一片蒼茫死寂的白色荒原。
萬一樂孤身立於這天地肅殺的中心,一身單薄衣物,卻仿佛自成一方世界,隔絕了外界足以凍裂鋼鐵的酷寒。他雙目微闔,周身籠罩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淡金色光暈,正是慈航境界的領域自然外顯。
這領域雖隻十米範圍,卻堅韌無比,將狂暴的寒風與刺骨寒意輕柔地推開。
然而,他真正麵對的,並非這有形的風雪嚴寒。
意識沉入心海。那曾經在淨塵圓滿時已化作浩瀚海洋的願力空間,此刻正劇烈翻騰。心海之上,一株虛蓮亭亭玉立,蓮心處,一點微光正艱難地凝聚著實體——那是他初入慈航,正在孕育的真實蓮子,是未來宏願的根基與雛形。蓮影搖曳,散發出溫和堅韌的願力波動,試圖撫慰外界侵入的狂暴力量。
但此刻,在萬一樂那已能覆蓋一省的龐大感知中,這片看似死寂的冰湖之下,正湧動著令人心悸的暗流。
那並非水流,而是自大地深處、自千萬年地質變遷、自無數生靈在極端環境下掙紮消亡所沉澱下的自然業力!
這股業力龐大、混沌、粘稠,如同擁有實質的生命。它翻滾著,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濁黃色,濃重得如同化不開的淤泥,其間又夾雜著絲絲縷縷尖銳刺目的慘白與深沉壓抑的灰黑。
這濁黃代表此地千萬年來累積的愚昧——對自然偉力的無知恐懼;慘白是極寒與缺氧帶來的永恒驚惶;灰黑則是生命在嚴苛絕境中最終消逝的絕望。
它們不像人類個體或群體產生的業力那般相對“純粹”或易於辨析。它們是數不清的微小片段、混亂情緒的野蠻聚合,是大地本身承受苦難後留下的“疤痕”,是時間洪流衝刷不掉的沉渣。
狂暴、混亂、彼此撕扯,卻又在某種原始本能下擰成一股股破壞性的洪流,如同冰層下永不停歇的暗湧。
萬一樂深吸一口氣,心念轉動,慈航境界的領域力量驟然向內收縮、凝聚,化作一隻無形巨手,探向冰層深處那團最為濃鬱的濁黃業力核心。
“攝!”
領域之力強行包裹住一團直徑約兩米的濃稠業力,將其從大地根基的“疤痕”中硬生生“拔”了出來。這團業力離體的瞬間,仿佛擁有了生命,在無形的領域中瘋狂衝撞、嘶鳴!
濁黃色的愚昧、慘白的驚惶、灰黑的絕望猛烈攪拌、沸騰,爆發出令人靈魂顫栗的混亂衝擊。
領域巨手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表麵金光劇烈明滅。萬一樂眉頭緊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瞬間被凍結成冰晶。他催動心海虛蓮,更為精純的願力注入領域,試圖強行將這團狂暴的自然業力壓縮、轉化。
然而,異變陡生!
當壓縮進行到某個臨界點,那團業力核心驟然塌陷,隨即爆發!並非能量爆炸,而是一種精神層麵的“混沌尖嘯”!濁黃、慘白、灰黑瞬間炸裂開來,化作億萬根無形無質卻又帶著恐怖精神穿刺力的業力之針!
它們無視了領域強大的物理隔絕與業力壓製特性,穿透金光,直接刺向萬一樂的意識核心!
“哼!”
萬一樂悶哼一聲,身形微晃。即使以他慈航初階、心海已凝虛蓮的強大精神,也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刺痛,仿佛被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狠狠紮入了腦海。
心海之上,那株虛蓮猛地一顫,蓮瓣邊緣竟隱隱出現一絲細微到幾乎不可察的黯淡。包裹那團業力的領域之力瞬間被刺得千瘡百孔,狂暴的業力如同掙脫牢籠的凶獸,嚎叫著重新融入下方更深沉的業力泥潭,消失不見。
領域收回,萬一樂緩緩睜開眼,眸中金光流轉,帶著一絲凝重與疲憊。他低頭看向腳下看似平靜的冰麵,感知著下方那粘稠、沉重、仿佛連接著整個高原凍土根基的混沌業力海洋。
“好重的‘業’…”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呼嘯的風雪中顯得微不可聞。“非人之怨,也非一時之恨,是山河之痛,歲月之殤。”
這絕非人類個體身上纏繞的業力可比,也迥異於城市上空因欲望糾葛而彌漫的業力塵霾。這裡的業力,是這片土地千萬年來承受的苦難總和,是“自然”本身在極端環境下形成的、帶著原始蠻荒氣息的負麵沉澱。
沉重、頑固、混亂,帶著大地的脈動,極難被個體願力強行拔除或轉化。
他嘗試擾動時間,意識沉入時間長河。慈航初階,理論可觸及十年光陰。然而,當他試圖將感知回溯,尋找這片湖域業力爆發的關鍵節點以圖削弱其根源時,眼前所見卻是一片混沌的迷霧。
十年?百年?感知所及,隻有更為濃重、更為粘稠、更為古老的濁黃與灰黑!仿佛這片高原的苦難與掙紮從未停歇,隻是以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的時代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