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北宋明道元年,公元1032年,春三月,祭天後數日)
(地點:北宋東京汴梁,皇宮大內)
南郊祭天的震撼餘波,如同持續的低沉雷鳴,在汴梁城、乃至整個大宋的朝堂宮闈間回蕩。那日五帝顯聖、業力誅邪的景象太過駭人,以至於接下來幾天,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種奇異的氛圍中——既有對神跡的敬畏恐懼,也有對未來的揣測不安,更有一種被無形之力滌蕩後的悄然變化。
皇宮大內,往日威嚴肅穆的寶慈殿,似乎也悄然褪去了一層淩厲的鋒芒。太後劉娥自祭壇歸來後,便深居簡出,罕見地免了內外命婦的日常朝謁。
這日午後,官家趙禎正在崇政殿批閱奏章,然而朱筆提起,卻時常久久未能落下。祭壇上的景象、五帝的法旨、太後最後那複雜釋然的眼神、以及那直接印入腦海的《星穹初辟圖》碎片,不斷在他腦中交織盤旋。他知道,一場巨大的變革已經隨著那場神跡降臨,而他,正站在這變革的漩渦中心。
就在這時,內侍悄步上前,低聲稟報:“大家,太後娘娘遣人來,請陛下往坤寧宮一敘。”
趙禎筆尖一頓,抬起眼。坤寧宮,是皇後正殿,但自先帝駕崩,劉太後垂簾,多居於處理政務更為便利的寶慈殿,坤寧宮反而少居。此刻太後主動邀他往坤寧宮,其中意味,耐人尋味。他放下朱筆,整了整衣袍:“擺駕坤寧宮。”
坤寧宮內,熏香淡雅,陳設華貴卻透著一股難得的寧謐。劉娥並未如往常般端坐鳳榻,而是穿著一身較為素雅的常服,臨窗而立,望著庭中初發的海棠。聽到通報,她緩緩轉過身來。
幾日不見,她似乎清減了些,眉宇間那常年縈繞的權欲與鋒銳淡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與一絲勘破後的平靜。周身那曾濃得化不開的墨綠色業力,如今雖未儘散,卻已稀薄大半,竟隱隱透出一點極淡的、趨於中和的微光。
“官家來了。”劉娥的聲音平和,甚至帶上了一點罕見的溫和,“坐吧。”
“大娘娘。”趙禎依禮稱呼,在一旁坐下。母子二人之間,彌漫著一種微妙而複雜的沉默,往日的隔閡與猜忌仍在,卻被那日共同的震撼經曆衝淡了不少。
最終還是劉娥先開了口,她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回顧自己的一生:“那日南郊……哀家是真切感受到了,何謂天威難測,何謂因果業力。往昔種種,執著於權柄二字,如今看來,竟如鏡花水月,徒惹塵埃,險些誤了自身,也……險些誤了官家。”
趙禎心中一震,未曾想太後會如此直白地剖白。他沉默片刻,道:“大娘娘撫育之恩,匡扶之功,朕從未敢忘。”
“功過是非,自有後人評說,如今,上天已給了評判。”劉娥搖搖頭,從袖中取出一物,並非實體卷軸,而是一團朦朧的、閃爍著微光的意念聚合體,其中似乎有星辰生滅,五行流轉——正是那日落入她袖中的《星穹初辟圖》印記。
“此物,想必官家腦中亦有一份。”劉娥將其托於掌心,“那日黃帝法旨,最後單獨予了哀家此圖。哀家思忖,或是念哀家這些年,於國事民生,總算還有幾分苦勞,未曾全然被權欲蒙蔽,故給哀家指了另一條路。”
她將手伸向趙禎,那團星穹微光緩緩飄向趙禎:“此物於哀家,參悟起來艱深晦澀,或許與哀家心性終究不全然契合。官家你年輕,心性純良,又承天之命,或更能領會其中奧妙。便交由官家吧。哀家日後,隻想於宮內僻靜處建一小小道觀,青燈古卷,靜心潛修那《青木生發圖》,若能借此滌蕩餘孽,延年益壽,靜觀官家開創盛世,於願足矣。朝中之事,內外之權,哀家……不再過問了。”
這番話,說得平靜卻決絕。趙禎看著眼前那團代表著超凡之路可能的星穹圖,又看著仿佛卸下千斤重擔、眼神變得澄澈幾分的太後,心中百感交集。他接過那團微光,其瞬間融入他的眉心,與他腦中原有的碎片互補,變得更為清晰了一些。
這一刻,母子間那無形的堅冰,似乎在某種更高層麵的力量介入下,悄然消融。趙禎起身,深深一揖:“謝大娘娘。朕……必不負上天所托,亦不負大娘娘期許。”
離開坤寧宮,趙禎感覺自己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最大的內部掣肘以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消除,他真正掌握了至高無上的權柄,更肩負起引導王朝走向新時代的重任。
他並未急於召開大朝會,而是先後秘密召見了宰相呂夷簡、樞密使張耆、參知政事李迪等核心重臣。這些大臣皆是那日祭壇上經受住五色光洗禮、未受嚴重懲戒之人,心性能力至少得到了“天”的初步認可。
密談中,趙禎並未過多提及神異,而是緊緊圍繞“法旨”中透露的信息:五嶽煉心之地的存在,以及借此選拔真正德才兼備官員的迫切性。他展示了太後的轉變以及交還權力的決定,穩定了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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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帝法旨,乃天賜良機,亦是對我大宋君臣的考驗。”趙禎目光掃過諸臣,“以往科舉取士,重在文章詩賦,於德行心性,難免有察之不周之處。如今五嶽自成煉心聖地,心術不正者難近其身。朕意,即刻著手,派遣得力可靠之人,持朕手諭,分赴五嶽,清點那日受損官員空缺,同時考察當地情形,為朕親往迎請觀想圖真身做準備。”
“此外,”趙禎語氣加重,“邊軍疲敝,三冗冗官、冗兵、冗費)之患日深,以往非不願改,實乃牽一發而動全身。如今內有天兆警示,外有強敵環伺,正當革故鼎新!諸卿皆乃國之柱石,當與朕同心協力,借此天時,整肅吏治,強兵富國!”
呂夷簡等人早已被那日景象震懾,又見太後還政,官家意誌堅決,且所言確實切中時弊,更關乎那玄之又玄的“煉心”“超凡”之路,無不凜然遵從。一係列人事調動、政策研討在極短時間內高效運轉起來。
數日後,大朝會。
紫宸殿上,氣氛與往日截然不同。龍椅之上的趙禎,雖年輕,卻目光湛然,身上隱隱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威嚴。丹陛之下,文武班列明顯稀疏了不少,那日祭壇昏聵、癡傻乃至暴斃的官員空缺,觸目驚心,無聲地提醒著所有人不久前發生的一切。
趙禎沒有浪費時間,直接頒布了一係列旨意:
首先,表彰太後劉娥功績,尊號依舊,同時準其靜修養性之請,於宮內修建“澄心觀”以供清修。此舉平穩過渡了權力。
其次,宣布將依五帝法旨,擇日親赴五嶽,虔誠叩拜,迎請五副觀想圖真身入京,以期“明心見性,擇賢任能”。
緊接著,針對空缺職位,迅速任命了一批經過初步考察、心性尚可的官員補缺,並宣布將成立一個由呂夷簡牽頭、禦史台與三司協同的“革弊司”,專門負責清查那日被“天懲”官員的劣跡,處理遺留問題,並著手研討解決“三冗”問題的具體策略,尤其強調要重新審視“重文輕武”之國策,加強武備,體恤邊軍。
朝堂之上,無人敢有異議。那日五色神光的威懾力太過強大,幸存的官員們個個心有餘悸,生怕自己心中哪點不合時宜的念頭被再次窺破,引來滅頂之災。一種前所未有的、帶著敬畏與自我審視的風氣,開始在這帝國的最高權力機構中彌漫開來。
趙禎看著台下噤若寒蟬又努力表現出忠誠模樣的臣子們,心中並無太多喜悅,反而感到沉甸甸的責任。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五嶽觀想圖,是機遇,也是更大的考驗。而邊關的情報,也該來了吧?他目光微微投向殿外,仿佛已穿越千山萬水,看到了西陲的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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