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雨水多了起來,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礦洞外的山林,帶來泥土的清新氣息,也帶來了幾分潮悶。洞內,那台經過改進的礦石收音機性能穩定了許多,耳機裡傳出的聲音雖然依舊夾雜著沙沙的電流噪音,但已經能較為清晰地分辨出人聲和電報的滴答聲。大多數時候,接收到的是來自南昌、贛州甚至更遠城市廣播電台的戲曲、新聞簡報和時斷時續的政府公告,內容無外乎“剿匪安民”、“新政建設”之類。
林峰和小豆子輪班守在收音機前,像海綿一樣吸收著外界的信息碎片,同時也試圖從那些規律的電報聲中,尋找可能存在的、屬於特定勢力的通訊。這是一項枯燥而耗時的工作,但意義重大。這意味著他們不再完全依賴單一渠道獲取外界情報,擁有了一個被動而相對安全的信息源。
這天傍晚,雨聲漸歇。小豆子正戴著耳機,眉頭微皺,仔細分辨著一段異常清晰、但內容加密的摩爾斯電碼。這段信號在過去幾天裡,在相近的時間段出現了數次,功率較強,似乎源頭發射距離並不太遠。
“峰哥,你聽聽這個,”小豆子摘下耳機遞給林峰,“還是那段碼子,規律很強,但一個字都破譯不出來,用的不是常見的密碼本。”
林峰接過耳機,凝神傾聽。那快速而富有節奏的滴答聲,確實透著一股專業和刻意的味道。他嘗試用係統記錄和分析,但缺乏對應的密碼本,短時間內也無法破解。
“記下它出現的頻率和時間,還有信號強度。”林峰吩咐道,“這可能是附近某個固定電台在與外界聯絡,或許是王連長,或許是……北邊的人,甚至可能是廣州那邊我們不知道的另一個聯絡點。”
未知的無線電信號,像一條悄然出現在水域中的陌生魚種,引起了林峰的警覺。
幾乎在同一時間,營地外圍的暗哨傳來了更緊急的消息:發現陌生人在靠近!不是以往那種零散的窺探,而是有組織的偵察小組,約五六人,穿著與本地山民無異,但行動極為矯健專業,利用地形極其老道,差點就摸到了第一道警戒線的邊緣。負責外圍巡邏的陳石頭帶人與之發生了短暫交火,對方槍法精準,一擊即退,毫不戀戰,迅速消失在了山林中,連彈殼都仔細撿走了。
“不是‘黑疤’那幫雜碎,也不是王連長的兵痞。”陳石頭喘著粗氣回來彙報,臉色凝重,“這幫人,像是……專門吃這碗飯的獵狗,鼻子靈,手腳利索,難纏得很!”
林峰的心沉了下去。專業的偵察兵,或者說,特務。這比明刀明槍的進攻更加危險。他們目的明確——摸清營地的確切位置、防禦部署、人員構成、活動規律。這是大規模行動或精準打擊的前奏。
“是北邊派來的?還是南昌那個李文淵搞的鬼?”陳石頭猜測。
“都有可能。”林峰走到礦洞壁掛著的手繪地圖前,目光銳利,“甚至不能排除,是廣州那邊,想更‘全麵’地了解我們。”與蘇澈的合作,始終伴隨著相互的試探與戒備。
他意識到,營地已經不再絕對安全。對方派出了“獵犬”,意味著他們不再滿足於外圍封鎖和流言攻擊,開始了實質性的、更具威脅的滲透偵察。
“從今天起,第一道警戒線後撤半裡。增設暗哨和移動巡邏哨,交叉監視。所有人員,非必要不得離開核心區域。工坊和電台的工作,轉移到礦洞更深處,做好電磁屏蔽利用銅網和鐵皮),夜間嚴禁任何可能產生光亮或異常聲響的活動!”林峰下達了一連串指令,整個營地的防禦和保密等級再次提升。
緊張的氣氛如同春雨後的藤蔓,悄然蔓延,纏繞在每個人心頭。隊員們執行命令時更加沉默,眼神裡多了幾分麵對未知危險的警惕。
接下來的幾天,那支神秘的偵察小組如同鬼魅,又出現了幾次。他們不再試圖深入,而是在外圍遊弋,像耐心的狼群,遠遠地觀察,記錄,測試著防禦體係的反應速度和薄弱環節。那斷斷續續的、加密的無線電信號,也依舊在固定的頻率和時間段出現。
林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敵人從模糊的輪廓變成了具體而專業的威脅,而且就潛伏在身邊的黑暗裡。他必須儘快弄清楚這些“獵犬”的主人是誰,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以及那神秘的無線電信號究竟在傳遞什麼信息。
“係統,重點分析那支偵察小組的活動軌跡,嘗試建立其行為模式。同時,持續監控那個未知無線電信號,尋找其信號源的大致方向。”
“任務已建立。行為模式分析中……無線電信號源方向初步測算,指向東北方,與瑞金縣城方向存在夾角……”
信息依舊破碎,但拚圖已經開始。林峰知道,他必須在這群“獵犬”徹底摸清他們的底細,或者引來更致命的打擊之前,找到反製的手段,或者……先發製人。被動防禦,終有被突破的一天。他需要找到那條隱藏在暗處的“獵犬”的脖子,然後,掐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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