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濃重如墨,山風穿過黑風嶺西南側那條名為“野豬溝”的狹窄山穀,帶著浸入骨髓的寒意。溝內植被茂密,兩側山坡陡峭,是進行伏擊的理想場所。此刻,六十多個身影如同融入了山石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潛伏在預設陣位上,連呼吸都刻意壓到了最低。
林峰趴在山穀東側一處視野良好的半山腰岩石後,舉著那架珍貴的德製望遠鏡,仔細觀察著穀底那條蜿蜒的土路。他的心跳平穩,但握緊望遠鏡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這不僅是一場關乎物資繳獲的戰鬥,更是對他數月來苦心經營的隊伍整合、訓練成果的一次大考。陳石頭在他身側稍下的位置,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檢查著手中那支作為指揮信號的駁殼槍。趙永貴則穿梭在伏擊圈後方的預備隊位置,最後一次低聲檢查著隊員們的裝備和狀態,重複著戰場紀律。
所有參戰人員,按照預先的部署,分成了三個部分:陳石頭親自指揮主力埋伏在西側山坡,構成主要打擊力量;東側山坡由一排長一名沉穩的老兵)帶領,負責側翼壓製和防止敵人向這邊突圍;林峰和趙永貴帶領預備隊主要由部分新兵和機槍組組成)位於東側稍後位置,隨時準備增援或堵截。
山穀裡靜得可怕,隻有蟲鳴和風聲。新兵們,如王栓柱,緊緊握著手中的漢陽造,手心全是汗,心臟咚咚直跳,既緊張又帶著一絲莫名的興奮。他們反複回憶著訓練時的要點:聽班長口令,瞄準了再打,節約子彈,交替掩護……老兵們則顯得沉穩許多,但眼神同樣銳利,檢查著麵前擺放整齊的手榴彈和加固過的簡易工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當東邊天際泛起魚肚白,將山穀的輪廓一點點勾勒清晰時,穀口方向,終於傳來了隱約的嘈雜聲——馬蹄聲、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以及士兵們慵懶的交談和咒罵聲。
“來了!”陳石頭壓低聲音,通過身邊傳令兵將信號迅速傳遞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隻見穀口處,一隊穿著雜亂軍裝、扛著步槍的士兵,簇擁著幾輛騾馬大車,緩緩進入了伏擊圈。隊伍拉得有些長,隊形鬆散,顯然不認為在這“已肅清”的後方會有什麼危險。為首一個騎著瘦馬、軍官模樣的人,正叼著煙卷,不時嗬斥著掉隊的士兵。這正是王連長那個心腹排長。
林峰通過望遠鏡,冷靜地數著敵人的人數,確認與情報吻合,約四十人左右。他注意到,隊伍中間有幾輛大車裝載的似乎是糧食和布匹,但最後兩輛車上蓋著油布,形狀有些奇怪。
“準備……”林峰的聲音通過簡易的電話線利用繳獲和自製的設備,距離很短)傳到陳石頭耳中。
敵人先頭部隊已經踏入了雷區邊緣——那裡埋設了數顆林峰親自指導製作的壓發式地雷和絆發式“跳雷”。
“轟!!”
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打破了山穀的寂靜!不是預定的開火信號,而是一顆地雷被不小心觸發了!爆炸將一名敵兵和旁邊的騾馬掀飛,硝煙彌漫!
“有埋伏!!”敵軍隊列瞬間大亂!士兵們驚慌失措地四散尋找掩體,軍官在馬上聲嘶力竭地試圖穩住隊伍。
計劃被打亂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打!!”陳石頭當機立斷,扣動了手中的駁殼槍!
“砰!”清脆的槍聲就是命令!
刹那間,西側山坡上槍聲大作!漢陽造、老套筒、以及那挺唯一的“捷克式”輕機槍由經驗豐富的老兵操控)噴射出憤怒的火舌!子彈如同瓢潑大雨般射向穀底混亂的敵群!
東側山坡的一排也同時開火,形成交叉火力!
第一輪齊射效果顯著,毫無準備的敵人如同被割倒的麥子,瞬間倒下了十來個!
“不要慌!占據地形!機槍!機槍架起來!”敵排長還算有些經驗,跳下馬,躲在車後聲嘶力竭地指揮。
敵人的輕機槍手試圖尋找位置,但林峰這邊占據著絕對地利,機槍火力被重點照顧,剛冒頭就被精準的步槍子彈可能來自那支改造過的“狙擊”毛瑟)壓製下去。
“手榴彈!”陳石頭怒吼。
數十枚木柄手榴彈如同冰雹般從兩側山坡砸下!
“轟!轟!轟!!”
連續的爆炸在敵群中開花,破片四射,慘叫聲此起彼伏!
新兵王栓柱在班長口令下,機械地拉栓、瞄準、射擊,再拉栓……他看到一個敵兵試圖依托車輪反擊,他下意識地按照訓練要求,屏住呼吸,準星穩穩套住對方半個露出的肩膀,扣動扳機!
“砰!”那敵兵身子一歪,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