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銘久的混合突擊隊,如同滲入肌體的寒毒,成為林峰心頭最大的隱憂。這支隊伍不僅裝備精良、成員老辣,更可怕的是其行動方式迥異於正規軍。他們化整為零,晝伏夜出,專挑人跡罕至的小徑,避開紅軍主要的警戒方向,目標直指根據地的心臟——可能的指揮中樞、糧秣囤積點,尤其是那剛剛建立、尚顯脆弱的修械所和小型醫院。
一連數日,多個邊緣村落傳來消息,發現有身份不明、著裝混雜的小股人員活動痕跡。他們不多停留,不擾普通村民,但會對當地的保甲長或看似較富裕的農戶進行精準的“拜訪”和訊問,手段高明,不留明顯把柄。顯然,孫銘久在高效地搜集著情報,試圖拚湊出紅軍核心區域的真實圖景。
“他在摸我們的脈。”趙永貴指著地圖上幾個被標記的點,麵色凝重,“這些地方,都指向老鴉洞側後的山穀。孫銘久嗅覺很準,我們新建的彈藥作坊和重傷員隱蔽點,就在那一帶。”
林峰沉默地看著地圖,馬德彪在正麵的攻擊雖然猛烈,但節奏已被摸清,依靠工事和地形尚可支撐。可孫銘久這把暗處的刀子,若不能及時找出並予以重擊,一旦被他捅到要害,整個防禦體係可能瞬間崩潰。
“不能坐等他出招。”林峰抬起頭,眼中寒光一閃,“石頭在敵後攪得天翻地覆,我們也得給孫銘久備一份‘大禮’。”
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從突擊隊和熟悉當地地形的民兵中,挑選出最精乾的二十人,組成一支精悍的反滲透分隊。這支分隊不承擔正麵作戰任務,唯一的目標,就是在這片熟悉的叢林中,與孫銘久的隊伍進行一場無聲的狩獵與反狩獵。
與此同時,林峰進一步加強了群眾聯防的力量。他將根據地的民眾以村、屋場為單位,編織成更嚴密的情報和警戒網絡。約定暗號,一旦發現可疑人員,立即通過放哨、鳴鑼或特定的煙火信號,層層傳遞警報。這張由無數雙警惕的眼睛織成的大網,雖然原始,卻覆蓋了孫銘久高科技偵察設備難以觸及的每一個角落。
董文淵的大帳內,氣氛同樣不輕鬆。馬德彪的正麵進攻進展緩慢,傷亡數字不斷上升,卻始終無法突破紅軍的主防線。趙守業在西路疲於奔命,既要執行殘酷的“並村”政策,引發民怨沸騰,又要應付陳石頭小股部隊神出鬼沒的破襲,後勤線路屢遭威脅,士氣低落。
“督辦,林匪避實就虛,狡詐異常。正麵強攻,恐事倍功半。”一位參謀低聲建言。
董文淵何嘗不知,但他騎虎難下。此次興師動眾,若灰頭土臉地退兵,不僅顏麵儘失,更會助長“林匪”氣焰,讓周邊那些還在觀望的地方勢力心生異動。他將更多的希望,寄托在了孫銘久身上。
“給銘久發報,不必拘泥於尋找指揮部,若能斷其糧彈,焚其物資,效果等同斬首!我給他臨機專斷之權,望他早日建功!”
漆黑的夜,山林寂靜,唯有風聲掠過樹梢。孫銘久親自帶著一支尖兵小組,如同暗夜裡的狸貓,悄無聲息地摸近了一處根據情報疑似為紅軍物資轉運點的山坳。他們的動作專業而謹慎,充分利用陰影和地形掩護。
就在他們即將潛入山坳入口時,側翼山坡上,一塊看似自然的石頭輕微動了一下。緊接著,一聲尖銳的竹哨聲劃破夜空!
“有埋伏!”孫銘久反應極快,立刻臥倒,同時揮手讓部下散開。
幾乎在哨聲響起的同時,幾聲沉悶的槍聲從不同方向響起,子彈精準地打在孫銘久小組剛才所在的位置周圍。這不是盲目的掃射,而是經過偽裝的紅軍反滲透分隊,在群眾提前預警下,發起的精準狙擊。
黑暗中,雙方展開了短暫而激烈的交火。槍口焰光閃爍,人影在林木間快速移動、交錯。紅軍分隊熟悉地形,且早有準備,利用預設的射擊位置不斷給孫銘久小組造成麻煩。孫銘久雖驚不亂,指揮手下交替掩護,邊打邊撤,顯示出極強的單兵素質和戰術素養。
交火持續了約一刻鐘,孫銘久判斷無法達成偷襲目的,且對方顯然有備而來,果斷下令脫離接觸,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紅軍分隊遵循林峰“驅離為主,謹慎殲敵”的指示,並未貿然追擊,隻是鞏固了陣地,並加強了該區域的警戒。
這次未成功的夜襲,雖然雙方傷亡不大,但意義重大。它標誌著紅軍不僅能在正麵防禦中抵擋強敵,也開始有能力在特種作戰層麵,與董文淵手下的精銳力量進行較量。群眾情報網絡與專業反滲透戰術的結合,初見成效。
孫銘久退回臨時營地,臉色陰沉。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對手難纏的程度遠超預期。這片看似無序的山林,仿佛處處都長滿了眼睛。他知道,接下來的行動必須更加小心,而時間,似乎並不站在他這一邊。林峰和他的“紅軍獨立支隊”,正以驚人的速度學習和成長。
正麵戰場僵持不下,暗處的較量驚心動魄。戰爭的天平,在血與智的激烈碰撞中,開始發生著微妙的傾斜。春雷未至,地火已在暗夜下奔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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