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南的五月,山花爛漫,空氣中卻彌漫著與春日暖意格格不入的緊張。紅五縱隊指揮部內,氣氛凝重如鐵。林峰、趙永貴、新任縱隊參謀長周克明由前委派遣,經驗豐富的老紅軍)以及各支隊主官圍在粗糙的木質地圖桌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地圖上那一道道新增的、觸目驚心的藍色箭頭之上。
“情報已經多方核實。”周安民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沙啞,他手中的細棍在地圖上劃過,“蔣介石結束中原大戰後,已騰出手來。此次對我中央蘇區發動的‘圍剿’,絕非以往地方軍閥的各自為戰。敵人總兵力預計超過十萬,以何應欽為總司令,采用‘長驅直入,分進合擊’戰術,兵分三路,直撲我根據地腹地!”
他手中的細棍重點敲擊了幾個位置:“其中,指向我們贛南、閩西方向的,是敵第十九路軍蔣光鼐、蔡廷鍇部,以及張貞的四十九師。這些都是蔣的嫡係或能戰之師,裝備精良,氣焰囂張。前鋒已逼近我外圍防線,其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先肅清側翼,再會攻我主力。”
指揮部內一片沉寂,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和地圖被手指無意識敲擊的悶響。十萬大軍!分進合擊!這是紅四軍,也是他們紅五縱成立以來,麵臨的最嚴峻的生死考驗。
陳石頭一拳砸在桌子上,甕聲甕氣道:“怕個球!來多少,咱們消滅多少!以前幾百人都不怕,現在幾千條槍,還怕他不成?”
王鐵錘眉頭緊鎖,盯著地圖上代表敵軍的藍色標記,沉聲道:“石頭,這次不一樣。你看他們的推進路線,互相呼應,齊頭並進。我們以前那套零敲碎打的法子,怕是難以奏效了。”
“鐵錘說得對。”林峰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站起身,雙手撐在桌沿,身體前傾,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地圖,“敵人來勢洶洶,兵力、裝備都遠勝於我。硬碰硬,正中其下懷,我們會被他們優勢的兵力碾碎。”
他停頓了一下,讓沉重的壓力感充分彌漫,然後才緩緩說道:“前委已經傳達了總的戰略方針:‘誘敵深入,集中兵力,各個擊破’。這是唯一正確的方針!我們要敢於放棄一些地方,甚至是部分我們已經建立蘇維埃政權的城鎮!”
“放棄?”有乾部失聲低呼,臉上滿是不解與痛惜。那些地方,是他們用鮮血和犧牲換來的!
“對!放棄!”林峰斬釘截鐵,“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把敵人放進來,放到我們的根據地裡來!這裡山高林密,道路崎嶇,敵人的重裝備行進困難,補給線拉長。而我們,熟悉這裡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條溪流!我們要像磨盤一樣,拖住他們,磨鈍他們,等到他們疲憊不堪、露出破綻的時候——”
他的右手猛地攥成拳頭,重重砸在地圖上敵軍某一路的突出部:“就集中我們全部的力量,像一把鐵錘,砸碎它!吃掉它一股,其他各路必然震動,敵人的合圍計劃就不攻自破!”
清晰的戰略思路,驅散了部分迷霧,但壓力絲毫未減。如何“誘”?如何“拖”?選擇哪個方向作為主要打擊目標?每一步都關乎生死。
“同誌們,”林峰的目光掃過每一位乾部的臉,“這將是我們紅五縱成立以來,最殘酷的一仗。也是檢驗我們是否真正成為主力紅軍的試金石!前委命令我們,在贛南、閩西方向,堅決阻滯、消耗敵軍西路集團,伺機殲敵一部,配合主力方麵作戰。”
他直起身,語氣沉毅如山:“任務艱巨,但我們必須完成,也一定能夠完成!各部隊立即進行戰鬥動員,輕裝簡從,儲備物資,加固工事。政治部門要向全體指戰員和根據地群眾講清楚,我們為什麼要暫時撤退,我們的勝利希望在哪裡!同時,組織群眾堅壁清野,不能讓敵人得到一粒糧食!”
“是!”眾人轟然應諾,戰意被點燃,眼神中的迷茫被決然取代。
會議結束後,林峰獨自一人留在指揮部,久久凝視著地圖。窗外,暮色漸合,遠山如黛。他知道,一場席卷整個蘇區的風暴即將來臨,而他和他一手帶出來的紅五縱,正站在這風暴眼上。
趙永貴輕輕走進來,遞過一碗水:“老林,壓力很大吧。”
林峰接過碗,一飲而儘,抹了把嘴角:“壓力大,但路隻有一條,打出去,才能活!永貴,群眾轉移和堅壁清野的工作,必須萬無一失。這是我們能夠‘誘敵深入’的基礎,也是我們最終能戰勝敵人的根本。”
“我明白。”趙永貴重重點頭,“你放心,後方交給我。”
林峰走到窗邊,望著在暮色中開始緊張忙碌的營地,輕聲而堅定地說:“那就讓我們,在這贛南的群山之間,給所謂的‘剿匪’總司令何應欽,好好上一課吧!”
山雨欲來風滿樓,而屹立於風暴中心的紅五縱,已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準備迎接那決定命運的猛烈撞擊。星火能否燎原,在此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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