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紗,籠罩著寂靜的草台崗峽穀。張貞部先頭旅的隊伍,如同一條疲憊而傲慢的長蛇,緩緩鑽入了這天然的巨大陷阱。士兵們扛著槍,拖著沉重的步伐,軍官騎著馬,嗬斥著掉隊者,全然未覺兩側山林中那無數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林峰趴在山脊的隱蔽指揮所裡,望遠鏡緊緊跟隨著敵軍隊伍的中段——那裡是馱著迫擊炮、重機槍的輜重隊和指揮人員的位置。他的呼吸平穩,但握槍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暴露著內心的激蕩。他在等待,等待最佳的時機,等待獵物完全進入死地。
時間仿佛被拉長。當敵軍後衛也完全踏入峽穀,先頭部隊即將走出穀口之時,林峰猛地放下望遠鏡,抓起身邊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槍,對著山穀下方,扣動了扳機!
“砰!”
清脆的槍聲如同撕裂布帛,在山穀間激起回響,瞬間打破了死寂!
“打!”林峰的聲音通過簡易傳聲筒和早已待命的通訊兵,如同驚雷般傳遍伏擊陣地。
刹那間,草台崗變成了沸騰的熔爐!
“轟!轟!轟!”王鐵錘指揮的縱隊直屬炮兵隊,將僅有的、如同眼珠子般寶貴的炮彈,精準地砸向敵軍隊伍中最密集、最要害的部位。爆炸的火光裹挾著泥土和殘肢衝天而起,瞬間打斷了敵軍的脊梁。
幾乎在同一時間,兩側山腰、山頂,紅五縱所有的輕重機槍、步槍一齊開火!密集的彈雨如同潑水般傾瀉而下,形成交叉火力網,將擁擠在狹窄穀道中的敵軍成片掃倒。手榴彈如同冰雹般落下,在敵群中炸開一團團死亡之花。
敵軍完全被打懵了!行軍縱隊在突如其來的打擊下,瞬間陷入極度的混亂。士兵們驚惶失措,四處亂竄,人馬相撞,自相踐踏。軍官聲嘶力竭的吼叫被震耳欲聾的槍炮聲淹沒,指揮係統頃刻癱瘓。
“吹衝鋒號!”林峰厲聲下令。
“滴滴答——滴滴答——滴滴答——”
激昂嘹亮的衝鋒號聲響徹山穀,壓過了一切喧囂!
猛虎下山
“同誌們!衝啊!”陳石頭一把甩掉帽子,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槍,第一個躍出掩體。十三支隊的戰士們如同決堤的洪流,從左側山嶺呼嘯而下。
“為了蘇維埃!殺!”十五支隊的指揮員同樣怒吼著,帶領戰士們從右側山壁猛撲下來。
就連縱隊直屬隊的警衛、參謀、甚至炮兵,也紛紛裝上刺刀,跟隨著林峰的指揮旗,如同猛虎下山,衝向混亂的敵群。
短兵相接,刺刀見紅!紅軍戰士們將連日來轉戰、撤退所積蓄的怒火和力量,全部傾瀉在敵人身上。他們三人一組,五人一隊,熟練地穿插、分割、圍殲。白刃戰的慘烈與紅軍戰士悍不畏死的勇猛,徹底摧毀了敵軍殘存的抵抗意誌。
戰鬥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被壓縮在穀底的敵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試圖向穀口突圍的,被王鐵錘指揮殘餘炮兵和重機槍死死封住;試圖向兩側山坡爬的,成了最好的靶子;跪地投降的,越來越多。
林峰始終站在前沿指揮位置,冷靜地觀察著戰場態勢,不斷下達指令:
“十三支隊向左卷擊,吃掉那股試圖建立環形工事的敵人!”
“十五支隊注意,右前方小高地有敵機槍巢,派爆破組上去!”
“通知各部,加強政治攻勢,喊話,讓他們投降!”
“繳槍不殺!紅軍優待俘虜!”的呼喊聲在山穀中此起彼伏。
負隅頑抗的敵旅長被陳石頭親手擊斃在一塊岩石後。失去指揮的敵軍更是土崩瓦解。太陽升到頭頂時,峽穀內的槍聲已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紅軍戰士搜剿殘敵、清點俘虜和繳獲的喧嘩。
草台崗伏擊戰,曆時不到四個小時,紅五縱以傷亡三百餘人的代價,全殲張貞部先頭旅旅部及一個主力團,斃傷敵八百餘人,俘敵副旅長以下一千二百餘人!繳獲步槍一千五百餘支,輕重機槍三十餘挺,迫擊炮八門,電台一部,以及大量彈藥和軍需物資。
最重要的是,此戰徹底打掉了張貞師的銳氣,其後續部隊聞風喪膽,停滯不前。而蔣光鼐、蔡廷鍇的第十九路軍,因側翼暴露,也不得不放慢推進速度,重新調整部署。敵人精心策劃的西路“分進合擊”計劃,甫一開場,便遭受重創,被硬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
站在硝煙尚未散儘的戰場上,看著戰士們興奮地搬運著繳獲的武器彈藥,看著垂頭喪氣的俘虜長龍,林峰臉上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卻又銳意進取的笑容。他對圍攏過來的趙永貴、周克明等人說:
“這一仗,打出了我們五縱的威風!但,這僅僅是開始。敵人不會甘心失敗,更大的戰鬥還在後麵。立刻將戰果上報前委,部隊迅速打掃戰場,轉移傷員和物資,撤離此地,準備迎接敵人更瘋狂的反撲!”
他抬頭望向東南方向,那裡是紅軍主力與敵人激戰的正麵對決戰場。草台崗的雷霆,不僅震撼了兩路敵軍,更如同一聲響亮的號角,宣告著贛南的紅五縱,已然成為一股足以左右戰局的關鍵力量。星火,正在這片土地上,燃成燎原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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