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冰冷而粘稠,無休無止地從鉛灰色的天空灑落。贛南的山林籠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之中,道路化為泥潭,溪流洶湧奔騰。對於紅二軍團的數萬將士而言,這惡劣的天氣既是掩護,也是考驗。
軍團前指設在觀音山主峰東南側一個隱蔽的山洞裡。洞內潮濕陰冷,滴水聲不絕於耳,唯一的光源是幾盞搖曳的馬燈和一部電台指示燈微弱的綠光。林峰站在攤開的地圖前,身上舊軍裝已被潮氣浸透,但他渾然不覺。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腦海中那前所未有的體驗中。
在接到敵情、決心已定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腦海中那殘破的係統發出了細微的“嗡鳴”。緊接著,一種類似“戰場態勢感知”但範圍更廣、細節更豐富的功能被激活了——【戰術推演模塊初級不穩定)】。
此刻,他的“眼前”並非真實的山洞,而是一幅由模糊光點和流動線條構成的、覆蓋了觀音山周邊數十裡區域的立體地圖。代表敵我雙方單位的光點明暗不定,代表著情報的確定性與部隊狀態的實時變化。他能“看到”代表敵那個冒進師的、略顯刺眼的黃色光團,正沿著觀音山西北麓的穀地緩慢蠕動,其側翼與後方友軍的連接線顯得纖細而脆弱。同時,代表紅五軍、紅八軍主力的紅色光點,正如同數把蓄勢待發的利刃,利用雨霧和山林的掩護,從多個方向悄無聲息地向預定攻擊位置運動。
這推演並非百分百精確,許多細節缺失,敵軍的實時反應更是充滿變數。但它提供了一個動態的、直觀的戰場模型,讓林峰能夠超越傳統的地圖和情報,從更高維度把握戰局的瞬息萬變。
“報告!”周安民披著濕漉漉的蓑衣闖入洞內,帶來一身寒氣,“敵先頭團已進入伏擊圈邊緣,但其後衛部隊因道路泥濘,拖遝較長,整體隊形比預計的更為鬆散。另外,敵師部直屬隊與其先頭團之間,出現了一個大約三裡左右的空隙!”
林峰眼中精光一閃。腦海中的推演模型立刻根據新情報進行了微調,那個代表敵師部的、更加明亮的黃色光點,與其先頭部隊之間的連接線果然變得若隱若現。
“機會!”林峰轉向一直沉默等待著、目光卻緊鎖地圖的賀龍和惲代英,“總指揮,政委,敵軍隊形脫節,師部位置暴露!我建議,改變原定等敵全部進入伏擊圈再打的計劃,提前發起攻擊!以一部兵力迅速截斷其先頭團與師部聯係,主力直撲其師部,打掉其指揮中樞!隻要敵人指揮係統癱瘓,這個師就是一群無頭蒼蠅!”
賀龍猛地一拍大腿,震得馬燈晃動:“好!就按你說的辦!打蛇打七寸!傳令下去,攻擊時間提前一小時!告訴趙永貴和周克明,給我狠狠地打,首要目標,敵師部!”
命令通過電台和徒步通信員,迅速傳達到各攻擊部隊。
潛伏在冰冷泥水、潮濕草叢中的紅軍戰士們,收到了準備攻擊的暗號。他們緊緊握著手中的步槍、大刀、手榴彈,壓抑著粗重的呼吸,目光穿透雨幕,死死盯住山下那條在泥濘中艱難行軍的黃色長龍。
下午三時,天色因濃雲和雨勢顯得愈發昏暗。
“咻——嘭!”
一發紅色信號彈驟然升空,撕裂了雨霧彌漫的天空,儘管光芒有些黯淡,卻如同迸發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座觀音山!
“同誌們,衝啊!”
“殺——!”
震天的喊殺聲從四麵八方響起,壓過了風雨的喧囂。隱蔽在山林、岩石後的紅軍戰士,如同決堤的洪流,向著山穀中的敵軍猛撲過去。
軍團直屬炮兵營集中了所有能打響的火炮,對準敵軍隊形的腰部和疑似師部位置,進行了短暫而急促的炮火急襲。炮彈在敵群中炸開,泥漿混合著殘肢斷臂飛濺,頓時引起一片混亂。
紅五軍主力,如同林峰推演中那把最鋒利的尖刀,直插敵先頭團與師部之間的空隙。趙永貴親臨一線,指揮部隊迅速完成分割。同時,周克明指揮另一部精銳,不顧一切地向敵師部所在的位置發起猛攻。
敵軍官揮舞著手槍,聲嘶力竭地試圖組織抵抗,但驟遇伏擊,指揮係統在第一時間就遭到重點打擊,部隊建製被打亂,士兵們在泥濘中驚慌失措,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防禦。
林峰站在前指洞口,密集的槍炮聲、喊殺聲如同洶湧的潮水般傳來。他閉上眼睛,全力維持著腦海中的戰術推演。他能“看到”代表我軍的紅色光點正迅猛突進,而敵軍的黃色光點則陷入混亂,不斷黯淡、潰散。一種強烈的、由勝利和高效殺戮帶來的“鬥爭能量”洶湧地湧入係統,其強度遠超以往任何一次戰鬥。係統底層仿佛有某種限製被這股能量衝擊得鬆動了一些,【戰術推演模塊】的清晰度和穩定性似乎有了微弱的提升。
戰鬥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失去統一指揮的敵軍,在紅軍分割包圍和淩厲攻勢下,迅速土崩瓦解。部分敵軍試圖依托村落或高地頑抗,但在紅軍靈活的戰術和不怕犧牲的猛攻下,也很快被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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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三個多小時,山穀中的槍聲便逐漸稀疏下來,隻剩下零星的追擊和打掃戰場的聲響。
戰報雪片般飛向軍團前指:殲敵三千餘人,俘敵近兩千,繳獲槍支彈藥、電台、騾馬物資無數,敵少將師長在混戰中趁亂逃脫,但其師部主要軍官及文件大多被俘獲。紅軍自身傷亡數百人,可謂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打得好!哈哈!”賀龍總指揮難得地開懷大笑,用力拍著林峰的肩膀,“林參謀長,你這提前一擊,神來之筆!一下子就把敵人打懵了!”
惲代英政委也麵露欣慰:“首戰告捷,意義重大!極大地鼓舞了全軍士氣,也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
林峰謙遜地笑了笑,但內心並未完全放鬆。腦海中的推演模塊雖然因能量注入而穩定了些,但他能感覺到,其範圍仍然有限,且對精神力的消耗極大。更重要的是,他通過模塊模糊地感應到,在更遠的北方,那個代表敵中路軍主力的、龐大而凝實的黃色光團,在得知先鋒受挫後,並未慌亂,反而散發出一種更加謹慎、但也更加危險的“勢”。它停頓了下來,堡壘修築的速度似乎加快了。
“總指揮,政委,”林峰收斂笑容,提醒道,“我們雖然取得了開門紅,但陳誠主力未損。敵人必然會調整戰術,更加注重堡壘依托和集團推進。接下來的戰鬥,恐怕會更加艱苦。”
賀龍和惲代英聞言,神色也重新變得凝重。他們知道,林峰說得對。觀音山之戰隻是一道開胃菜,第四次反“圍剿”最慘烈的階段,尚未到來。
雨,依舊在下。衝刷著戰場的血跡,也模糊著未來的視線。勝利的喜悅是真實的,但前路的艱險,也同樣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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