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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春寒料硝(1 / 1)

“微光”的驟然熄滅,並未在廣袤的蘇區激起多少漣漪。對於大多數在饑餓、疾病和敵軍騷擾中掙紮求生的軍民而言,那從未知曉的秘密通道,其存在與消失都無聲無息。然而,在紅二軍團指揮部那間煙霧繚繞的屋子裡,這消息卻讓本就凝重的空氣幾乎凍結,仿佛連從窗縫滲入的、帶著濕冷泥土氣息的春風,都裹挾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

賀龍總指揮背對著那張布滿紅藍標記、已顯陳舊的地圖,望著窗外淅淅瀝瀝、似乎永無休止的冷雨,寬厚的肩膀顯得有些僵硬。他手中那根伴隨他多年的煙鬥,此刻也隻是無聲地冒著細微的青煙,如同他胸中積鬱卻難以宣泄的焦灼。惲代英政委坐在一張吱呀作響的舊藤椅上,摘下那副圈圈套圈圈的深度近視眼鏡,用一塊洗得發白的舊絨布,緩慢而用力地擦拭著鏡片,仿佛想借此擦亮眼前迷蒙的局勢。他的眉宇緊鎖,那裡麵不僅有著對物資匱乏的憂慮,更深藏著對部隊思想動態、對蘇區群眾承受能力的關切。

林峰則站在地圖前,身形筆挺,但緊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頭,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那條剛剛失去聯係的、用極細鉛筆標注的“可能通道”虛線,指尖傳來的隻有紙張的冰冷粗糙。腦海中,那修複緩慢的係統反饋給他的,是一片缺乏生機的沉寂雜音,如同被厚重濃霧籠罩的荒原,偶爾有細微的數據流閃過,卻無法彙聚成任何有意義的提示。那曾因“微光”通道短暫流通而帶來的一絲鬆動感,已然徹底消失,修複進程再次回歸到近乎死水的、令人焦慮的停滯狀態。他甚至能隱隱感覺到,係統本身對這種“能量”來源的斷絕,也傳遞出一種微弱的“不適”或“渴求”,這感覺與他自身因困局而產生的煩躁感相互交織,更添壓抑。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賀龍終於轉過身,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打破了屋子裡令人窒息的沉默。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刻滿了疲憊與凝重,“前線,陳誠的堡壘像烏龜殼一樣,一天天往前拱,壓力有增無減。那些像蒼蠅一樣討厭的‘彆動隊’,襲擾越來越猖獗,咱們的區鄉乾部、交通站,損失不小。後勤補給,眼看就要見底,傷員缺醫少藥……現在,連這最後一點能透點氣、能指望弄到點緊缺物資的念想,也他娘的斷了!”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搪瓷缸,裡麵早已涼透的白開水被他仰頭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缸,仿佛想用這冰冷的液體,澆滅那幾乎要從胸腔裡噴薄而出的焦灼火焰。

“困難是空前的。”惲代英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儘管布滿血絲,卻依舊保持著磐石般的堅定,“但越是這種時候,我們這些帶頭人越要穩住,亂了方寸,就正中了敵人的下懷。中央已經連續發來指示,反複強調,要求各蘇區廣泛深入地開展生產自救運動,‘節約每一個銅板,每一粒糧食為了戰爭’!我們內部的思想工作,部隊的士氣,地方政權的凝聚力,這些軟刀子看不見,卻比槍支彈藥更重要,絕不能垮!一旦精神上垮了,那就真的什麼都完了!”

林峰深吸了一口帶著煙草和潮濕空氣味道的氣息,努力將注意力從腦海中那片沉寂和隱約的“不適感”中強行移開,迫使自己回到眼前這具體而殘酷的現實困境中來。“政委說得非常對。‘微光’斷了,我們痛心,但不能氣餒。尋找敵人封鎖線上其他縫隙的努力,一刻也不能停止。我建議,周安民同誌領導的情報係統,需要調整一下工作重心,向更廣闊、更縱深的範圍滲透。不僅僅是盯著敵軍主力的調動和部署,也要分出更多精力,關注敵人地方政權內部、他們的後勤補給係統、甚至是一些非嫡係部隊內部存在的矛盾和漏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空子可鑽。”

他向前一步,手指再次落在地圖上,但這次不再是那條已斷的虛線,而是指向了蘇區腹地、被重重山嶺環繞的幾塊區域,“另一方麵,也是更根本的,我們自身的‘造血’能力必須想儘一切辦法加強!這些地方,您看,雖然山多田少,土地貧瘠,但地下埋藏的鎢、錫、銅等礦產,山上的竹木資源,其實並不差。以前我們重視不夠,開采技術落後,運輸更是大問題。但現在敵人封鎖這麼嚴,外麵的一粒鹽、一尺布都難以進來,我們是不是可以回過頭,下更大的決心,動員和組織群眾,用更原始但更隱蔽、更分散的辦法,小規模地恢複和擴大一些必需品的生產?哪怕初期效率低下,隻能勉強滿足部隊最低限度的部分需求,也能極大地減輕後勤壓力,更重要的是,保住希望。比如,可以利用老礦坑,土法上馬,恢複小規模的鎢砂開采;組織群眾熬硝土,自製黑火藥;收集民間的、戰場上的破銅爛鐵,建立流動的、小型的修械所,打造和修複簡單的工具、梭鏢、大刀片,甚至複裝子彈。”

這是一個回歸到最基礎、最原始層麵的思路。沒有奇謀妙計,沒有波瀾壯闊的決戰,隻有如同老農墾荒般,一點一滴的堅持、積累和忍耐。這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極其艱苦的組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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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龍轉過身,走到地圖前,順著林峰的手指看著那些貧瘠的山丘,濃眉緊鎖:“這是個實在辦法,立足於自身,我同意。但見效太慢了啊,老林!而且,眼下部隊頻繁調動,應對敵人的襲擾和正麵壓力,已經疲於奔命,很難抽出固定人手去搞生產。地方上的區鄉政權,乾部損失大,還要組織堅壁清野、支援前線、安撫群眾,擔子已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了。再大規模地組織開礦、生產,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總指揮考慮得是,大規模集中生產確實不現實。”林峰點頭表示理解,但語氣依舊堅持,“所以,我們不能追求大而全,必須化整為零,發動群眾,從小處著手。我的想法是,不強求建立大型礦場或工廠,而是把任務分解下去。每個連隊,在戰鬥和訓練間隙,能不能在駐地附近開墾一小塊荒地,種上些生長快的蔬菜?每個鄉蘇維埃,能不能組織婦女和老人,利用農閒和夜晚,收集硝土,用土灶熬硝?每個村子的鐵匠鋪、木匠鋪,能不能在完成農具修理之餘,為我們多打造幾把紅纓槍、幾副擔架?甚至,號召每個戰士、每個群眾,節約每一口糧食,收集每一塊可用的廢鐵……這些事情,單獨看微不足道,但積少成多,彙聚起來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更重要的是,通過這種廣泛參與的生產自救運動,可以讓根據地的每一個軍民都動起來,都參與到這場保衛家園的鬥爭中來,讓大家看到我們堅持到底的決心和行動,而不是坐困愁城,等待命運的安排。這本身就是最有力的政治工作,最能凝聚人心!”

惲代英聽著,一直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他輕輕敲了敲桌麵:“林參謀長這個思路很好,很紮實!立足於自身,眼睛向下,發動群眾,依靠群眾。這正符合中央號召的精神,而且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我建議,林峰同誌,你立刻牽頭,組織司令部和政治部的有關同誌,根據你剛才的想法,結合我們各部隊、各地方的實際情況,起草一個具體、可操作的指導性文件,名稱可以就叫《關於當前形勢下廣泛開展生產自救與節約運動的幾點意見》,要明確任務,提出具體辦法,但也要留有彈性,不搞一刀切。文件擬好後,儘快下發到各師、團以及地方蘇維埃政府,迅速把這項工作推動起來!”

“是,政委!我馬上落實!”林峰挺直胸膛,應承下來。能夠將想法轉化為具體的行動,這讓他心中因“微光”熄滅而產生的鬱結之氣,稍稍疏解了一些。

決議形成,指揮部裡再次忙碌起來。通信參謀開始呼叫各主要部隊和地方機構的電台,預先傳達指示精神;作戰參謀則繼續密切關注著前線敵情的細微變化。林峰則拉過一張條凳,就著一張小方桌,鋪開粗糙的紙張,拿起鉛筆,開始伏案疾書。他將腦海中對蘇區資源分布、各種土法生產技術的零星知識一部分源自係統對周邊環境長期掃描後留下的模糊記憶數據,更多的則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通過觀察、學習和向老農、工匠請教積累的經驗)與各部隊、各地區的實際情況努力結合起來,字斟句酌地草擬著那份承載著希望與堅韌的文件。他寫到如何組織簡易的采礦小組,寫到熬硝灶的搭建要點,寫到廢舊彈殼的收集與複裝,寫到連隊菜地的選種與管理……每一個字,都凝聚著在絕境中求生的智慧與毅力。

窗外,雨還在不緊不慢地下著,帶著暮春時節的寒意,侵擾著屋裡每一個人的身心。但在這間簡陋的指揮部裡,一種基於現實困境而萌生的、更為堅韌和務實的力量,正在這緊張的忙碌和細致的規劃中悄然凝聚。它無法帶來係統能量的暴漲,也無法立刻扭轉戰場上敵我力量的對比,卻如同在厚重凍土下頑強掙紮、努力生長的草根,雖然緩慢,卻預示著生命的不屈與延續的可能,為這片被圍困的土地保留著最後的生機。

文件剛剛寫了個開頭,上麵的墨跡還未乾透,門外傳來一陣急促而儘量放輕的腳步聲。簾子一掀,周安民又一次匆匆而入,他額角帶著汗珠,呼吸略顯急促,顯然是快步趕來的。這一次,他的臉上不再僅僅是凝重,更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異樣和警惕混合的神情。

“參謀長,有新的情況。”他走到林峰身邊,幾乎是貼著耳朵,將聲音壓得極低,確保隻有近處的林峰、賀龍和惲代英能聽到,“我們派往贛江下遊方向、試圖尋找新的關係和渠道的一個偵察小組,在樟樹鎮碼頭附近活動時,接觸到了一個……身份比較特殊,行為也很詭秘的人。”

林峰的筆尖頓在了紙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墨點。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周安民:“什麼人?具體什麼情況?”

“對方自稱是‘南昌行營特派調查員’,姓徐,大約四十歲年紀,穿著便裝,但言談舉止帶著官氣。”周安民語速很快,但吐字清晰,“他行事非常小心,是通過一個我們過去有過接觸、但關係並不深的碼頭搬運工頭牽的線。接觸中,他主動向我們的人透露了一些關於敵人即將在贛江沿岸幾個縣開展新一輪‘清鄉’行動的、頗為詳細的情報,包括大致時間、重點區域和參與部隊的番號,經初步核實,這些情報似乎有很高的真實性。而且……而且他暗示,他手裡有渠道,可以幫忙弄到一批我們急需的藥品,特彆是奎寧和消炎粉,數量可能還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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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龍和惲代英的目光也瞬間聚焦過來。藥品,這正是在無數次戰鬥總結和後勤報告中,被反複提及的最緊缺、最致命的物資之一。

“條件呢?”林峰的聲音保持著冷靜,但心跳卻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又一個“縫隙”主動找上門來了?

“他的條件……”周安民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他說,這種級彆的交易和情報交換,風險太大,他必須和我們能做主的、‘更高層級’的人當麵談一談。他指定了下次見麵的時間和地點,還在樟樹鎮,但要求我們這邊,必須派出有足夠分量的乾部。”

屋子裡再次陷入一片寂靜,隻剩下窗外淅瀝的雨聲和桌上馬燈燈芯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剛剛因決定開展生產自救而稍顯活絡的氣氛,瞬間又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誘惑卻又迷霧重重的新情況所凍結。

“更高層級……當麵談……”賀龍重複著這兩個關鍵詞,眼神銳利如刀,看向林峰和惲代英,“你們怎麼看?是新的機會,還是……釣餌?”

林峰感到腦海中那沉寂的係統,似乎也因這突如其來的、充滿不確定性和高風險的信息,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風險評估”機製被觸動的波動。但那種感覺太過模糊,如同隔著毛玻璃看東西,隻能感覺到有光影晃動,卻根本無法分辨其具體的形態和顏色,更無法提供任何明確的、可供決策的指向。一切判斷,最終還是需要依靠他們自己的經驗、智慧和直覺。

春寒料峭,前路莫測。剛剛找到一條立足自身、埋頭苦乾的路子,另一條看似能快速解決燃眉之急、卻可能布滿荊棘甚至陷阱的捷徑,又突兀地橫亙在了麵前。抉擇,從未如此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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