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民帶來的噩耗,像一塊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紅二軍團殘部中激起了層層隱憂的漣漪。雖然指揮部迅速采取了應對措施,切斷了已知的暴露渠道,變更了聯絡方式,但一種無形的壓力,依舊如同山穀間彌漫的晨霧,籠罩在每一個知情者的心頭。敵人不再僅僅滿足於軍事上的擠壓,他們將毒刺伸向了更隱蔽的角落,企圖從根子上瓦解這支隊伍的生存基礎。
臨時指揮部所在的岩洞,氣氛比以往更加凝重。賀龍總指揮的傷臂尚未痊愈,但他拒絕臥床,每日都要聽取情報彙總和部隊整訓彙報,眉頭始終緊鎖。惲代英政委的病情在缺醫少藥的情況下反複,時好時壞,清醒時便掙紮著處理政治部和地方工作的文件,昏迷時則囈語不斷,內容多是與群眾工作和反“清鄉”鬥爭相關。
林峰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他不僅要協助賀龍處理繁重的軍務,利用係統強化後的推演能力規劃部隊的整補、訓練和有限的主動出擊以小股部隊騷擾敵軍補給線,奪取零星物資),還要分出大量精力,應對敵人發起的這場無聲的“心理戰”和“肅清戰”。
他腦海中那新生的【心緒感應】能力,在這種複雜鬥爭中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當他下到基層連隊,與戰士們一同挖掘工事、擦拭武器儘管所剩無幾)時,他能更敏銳地捕捉到戰士們私下交談中流露出的疑慮和不安——那些關於“上麵是不是真有人動搖”、“白狗子說的‘勾結’是真是假”的竊竊私語。他也能感受到地方乾部前來彙報工作時,眼神深處隱藏的對群眾工作難以開展的焦慮,以及對敵人可能進行的殘酷報複的恐懼。
這些細微的情緒波動,如同潛藏在平靜水麵下的暗流。林峰知道,如果不能及時疏導和應對,這些暗流一旦彙聚,就可能衝垮部隊的士氣和群眾對紅軍的信任堤壩。
他將這些情況及時與賀龍和清醒時的惲代英溝通。在惲代英的指導下,政治部迅速行動起來。他們沒有采取簡單的說教和批判,而是發動了一場“回憶與對比”的群眾性教育活動。組織老紅軍講述隊伍成長的曆程,強調紅軍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係;發動群眾控訴國民黨統治和地主豪紳的壓迫,揭露敵人“清鄉”的實質就是反攻倒算;將敵人散布的謠言與紅軍的實際行動進行對比——是誰在敵人炮火下掩護群眾轉移?是誰在缺糧時把最後一口吃的留給傷員和百姓?
同時,林峰也指示周安民的情報係統,加強對敵人“心理戰”手段的反製。他們設法獲取了敵人散發的部分傳單和謠言內容,然後組織宣傳骨乾,用快板、順口溜、活報劇等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進行針鋒相對的揭露和批駁,將敵人的陰謀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這些宣傳材料語言辛辣,直指要害,往往能引得圍觀的軍民哄堂大笑,在笑聲中消解了謠言的毒性。
在這個過程中,林峰再次嘗試主動連接腦海中係統那神秘的“地脈共鳴”。經過多次失敗的摸索,他漸漸掌握了一點訣竅。他發現在黎明和黃昏,天地氣息交彙之時,那種與大地深處“脈動”的連接感最為清晰。他不再試圖去理解那些殘缺的、超越時代的知識碎片,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那種“連接”本身,將其視為一種特殊的“感官”延伸。
一次黃昏,他靜坐在營地附近一塊巨大的青石上,全力擴展這種感知。漸漸地,他仿佛“聽”到了更遠處的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而是通過腳下的大地傳導而來的、模糊而混雜的“信息流”。那是幾十裡外,敵軍堡壘區巡邏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是更遠處,贛江水流的低沉嗚咽?甚至是……某些地下溶洞中水滴石穿的空靈回響?
這種感覺非常玄妙,且極不穩定,範圍也有限。但林峰心中卻燃起了一絲希望。如果這種感知能夠變得更清晰,範圍更廣,是否能成為一種超越人力偵察的、極其隱蔽的預警手段?甚至……能否像那些知識碎片隱約暗示的那樣,成為一種傳遞簡單信息的方式?
他將這個模糊的想法和初步的感知體驗,與周安民進行了溝通。周安民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他對林峰超越常人的判斷力早已信服。他派出了幾支最精乾的偵察小組,攜帶簡單的信號工具如反光鏡、特定顏色的煙火),前往林峰感知中異常“清晰”的幾個方向的不同距離,嘗試進行一些極其基礎的“接收”測試。
測試結果有好有壞。大部分時候,距離稍遠,信號便無法被林峰穩定感知。但在一次黎明前的測試中,當一支偵察小組在十五裡外的一處山頂,按照預定計劃,用特定頻率敲擊一塊巨大的、底部連接著基岩的片麻岩時,靜坐於營地青石上的林峰,心臟猛地一跳!他清晰地“感覺”到了一陣微弱卻富有特定節奏的“震顫”,通過腳下的大地傳導而來!雖然無法解讀其具體含義這需要事先約定複雜的編碼),但這證明了,這種基於“地脈共鳴”的遠距離信息傳遞,在理論上,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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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突破,卻意義重大。它意味著,在電台稀缺、人力通信風險極高的困境下,紅軍或許能找到一條隻屬於他們自己的、敵人難以想象和乾擾的通訊途徑。
就在林峰和周安民為這微小的突破而振奮,並開始著手設計更複雜的編碼和測試方案時,來自前指的一個緊急通知,打斷了他們的工作。
賀龍總指揮召集軍團主要乾部開會。岩洞裡,油燈的光芒跳躍著,映照著與會者一張張凝重而疲憊的臉。
“同誌們,”賀龍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揚了揚手中一份剛收到的、來自中央軍委的通報,“情況不容樂觀。敵人對我們的第四次‘圍剿’,力度空前,手段也更加狠毒。北線我們雖然暫時頂住了,但東線、西線的壓力巨大,中央蘇區的整體形勢正在惡化。”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軍委指示我們,紅二軍團目前的中心任務,是‘保存有生力量,堅持遊擊戰爭,等待時機’。這意味著,我們可能要做好準備,放棄現有的部分固定區域,轉入更加艱苦的、以山區為依托的流動遊擊狀態。”
岩洞裡一片寂靜。放棄固定的根據地,意味著將失去相對穩定的後勤來源,失去與群眾的緊密聯係,部隊將麵臨更加嚴峻的生存考驗。
“但是,”賀龍話鋒一轉,眼中重新燃起那永不熄滅的火焰,“保存力量不是逃跑,更不是放棄鬥爭!我們要像一顆釘子,牢牢釘在這片土地上!要讓敵人知道,想消滅我們,沒那麼容易!林參謀長,”
林峰抬起頭。
“你之前提出的,關於尋找敵人縫隙,組織小規模出擊,以及……探索新的通訊手段的想法,很好!要繼續搞下去!我們需要更多的‘獅子口’,需要能讓敵人疼一下的拳頭!也需要能看得更遠、聽得更清的眼睛和耳朵!明白嗎?”
“明白!”林峰沉聲應道。他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責任,也感受到賀龍話語中那不屈的鬥誌。
會議結束後,林峰走出岩洞,深吸了一口夏夜微涼的空氣。星空依舊璀璨,遠山依舊沉默。敵人大兵壓境,內部暗流湧動,前路布滿荊棘。但他腦海中,係統在緩慢而堅定地進化,那新生的“地脈感知”如同在黑暗中悄然延伸的根須;現實中,戰士們正在舔舐傷口,重整旗鼓,群眾基礎雖遭侵蝕卻尚未動搖。
潛流在彙聚,在地底運行。誰又能斷言,這潛流不會在某一刻,衝破岩層的束縛,化作改變戰局的驚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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