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山的初夏,草木瘋長,層林儘染新綠,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氣息。然而,在這片生機勃勃的帷幕下,一場決定數千人命運的戰略轉移,即將在暗夜中拉開序幕。
紅二軍團的臨時營地,此刻呈現出一種異樣的寂靜與有序。往日的炊煙徹底消失,溶洞內外,戰士們沉默地整理著最後的行裝。每個人的背上,都背著那份珍貴的炒麵袋和鹽塊,如同背負著生命的全部重量。槍械被擦得鋥亮,儘管彈藥稀少,但刺刀都磨出了森冷的寒光。草鞋用各種能找到的麻繩、布條加固了一層又一層,這是他們踏上漫漫長路的唯一依仗。
賀龍站在營地中央的一塊高地上,看著眼前這支雖然麵帶菜色、衣衫襤褸,但眼神中燃燒著不屈火焰的隊伍。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而堅毅的臉龐,有他從洪湖帶出來的老部下,有在湘西參軍的新兵,還有像林峰這樣在危難中加入的特殊人才。他的喉嚨有些發堵,但聲音依舊洪亮,如同敲響的戰鼓:
“同誌們!”
僅僅三個字,讓所有戰士挺直了脊梁,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咱們在這裡,熬過了一個冬天,頂住了敵人的封鎖,乾掉了王扒皮的爪牙!但是,敵人亡我之心不死!他們調來了更多的兵,想把我們困死、餓死、打死在這武陵山裡!”
他大手一揮,指向東南方向:“咱們偏不讓他們如意!黨中央和中央紅軍,正在蘇區與敵人血戰!咱們紅二軍團,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咱們要衝出去,打到敵人力量薄弱的地方去,開辟新的根據地,繼續革命!”
“前麵的路,不好走!有號稱‘百裡無人煙’的荒山野嶺,有敵人的圍追堵截,有我們想象不到的艱難困苦!但是,我們是工農紅軍!是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鋼鐵隊伍!我們連死都不怕,還怕困難嗎?!”
“不怕!”數千人壓抑的怒吼,如同悶雷在山穀間回蕩,驚起林間飛鳥。
“好!”賀龍眼中精光爆射,“記住我們的紀律: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愛護武器,節約彈藥!團結互助,絕不掉隊!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也要給老子闖過去!”
“闖過去!闖過去!”戰士們揮舞著拳頭,低沉的吼聲彙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
動員完畢,隊伍按照預定計劃,開始悄然移動。周安民率領一支精心挑選的部隊,攜帶部分繳獲的、能暴露身份的物品,大張旗鼓地向東南方向佯動。他們故意留下痕跡,製造出紅軍主力試圖向湘東突圍的假象。
而真正的紅軍主力,則在賀龍、林峰等人的率領下,利用黃昏的掩護,如同一條沉默的灰色長龍,一頭紮進了西北方向莽莽蒼蒼的群山之中,朝著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百裡荒”邊緣挺進。
林峰的失誤與修正
隊伍行進在漆黑的山林中,全靠前方偵察兵留下的微弱標記和指揮員們模糊的方位感引路。林峰的【地脈感知】在夜間尤為敏感,他不斷將感知到的地形起伏、溪流走向與地圖進行比對,為隊伍調整著最隱蔽、最省力的路線。
然而,在穿越一條地圖上標注模糊的支流時,林峰過度依賴了感知中對河床堅硬程度的判斷,認為可以涉水而過,避免繞遠。他建議前鋒部隊直接渡河。
但當第一批戰士踏入河中時,才發現河底布滿滑膩的卵石,水流也比感知中更為湍急。幾名背負沉重物資的戰士腳下打滑,險些被衝走,雖被戰友奮力救起,但寶貴的炒麵袋被打濕了一部分,更糟糕的是,一名戰士的腳踝在掙紮中嚴重扭傷,幾乎無法行走。
“停止渡河!原路退回,尋找橋梁或繞行!”賀龍得知情況後,當機立斷,臉色很不好看。他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林峰,沒有斥責,但眼神中的沉重讓林峰心如刀絞。
“是我的錯。”林峰找到賀龍,聲音沙啞,“我太依賴能力了,忽略了實際地形的複雜多變。”
賀龍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林峰啊,你不是神。這打仗行軍,光靠‘感覺’不行,還得靠眼睛看,靠腳底板量。這次是個教訓,記住了就好!趕緊想辦法,給那扭傷的戰士處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擔架。”
林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自責中掙脫出來。他立刻安排衛生員用草藥給扭傷的戰士包紮固定,同時和幾名骨乾用砍下的樹枝和繩索緊急製作了一副簡易擔架。這個意外,導致隊伍耽誤了近一個小時,也讓林峰深刻地認識到,特殊能力是輔助,絕不能替代嚴謹的偵察和實戰經驗。他收起了因能力而產生的一絲自負,變得更加謹慎和務實。
隊伍最終在上遊找到一處廢棄的獨木橋,艱難地渡過了河流,繼續向百裡荒腹地前進。
初遇百裡荒
隨著不斷深入,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得荒涼。參天古木逐漸被低矮的灌木和怪石嶙峋的荒坡取代。山路越來越難走,很多時候隻能在岩石縫隙和陡峭的斜坡上攀爬。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腐敗草木和濕泥混合的怪異氣味,這就是傳說中的“瘴氣”。雖然濃度還不高,但已經讓一些身體虛弱的戰士感到頭暈、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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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快速度!儘量避開低窪潮濕的地方!”林峰大聲提醒。他的感知告訴他,這片土地生機稀薄,潛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危險。
第一天夜裡,隊伍在一片相對乾燥的高地露宿。沒有帳篷,沒有營火為防止暴露),戰士們隻能互相依偎著,用體溫抵禦山間夜裡的寒氣。咀嚼著冰冷堅硬的炒麵塊,就著水壺裡冰冷的山泉水,這就是他們的晚餐。
林峰靠在一塊岩石上,閉目休息,但【地脈感知】依然保持著最低限度的警戒。他能“聽”到遠處夜梟的啼叫,能“感覺”到地下深處水脈的微弱流動,也能隱約捕捉到一些小型毒蟲在附近土壤中爬行的“窸窣”感。這片土地,對外來者充滿了排斥。
第二天,困難接踵而至。
·迷路:地圖在百裡荒幾乎失效,許多地方根本沒有路。偵察兵需要反複探路,隊伍經常走走停停,進度緩慢。
·毒蟲與沼澤:多名戰士被不知名的毒蟲叮咬,傷口迅速紅腫潰爛。更可怕的是隱藏在草叢下的沼澤,一名負責探路的戰士不慎陷入,雖然被及時救出,但下半身沾滿了惡臭的淤泥,體力消耗巨大。
·減員:那名腳踝扭傷的戰士,儘管由戰友輪流抬著,但在惡劣的路況和瘴氣的影響下,傷勢惡化,並發高燒,在第二天傍晚永遠停止了呼吸。他是紅二軍團踏上轉移征途後,第一位犧牲的同誌。沒有隆重的儀式,戰士們默默將他埋葬在一處向陽的山坡,用石塊壘了一個小小的墳塋。
悲傷的氣氛在隊伍中彌漫,但更多的是化悲痛為力量的決心。沒有人抱怨,沒有人退縮,隊伍沉默地繼續前行,每一步都更加堅定。
林峰走在隊伍中,感受著腳下大地的荒蕪與險惡,也感受著身邊戰友們那頑強的生命力。他的失誤導致了時間的延誤和一名戰士的受傷,而惡劣的環境則奪走了這位戰士的生命。這讓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場轉移,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與犧牲,他肩上的責任,重如山嶽。
他抬頭望向西北方,那裡是未知的黔東,是希望的方向,也是需要用鮮血和生命去開辟的道路。紅二軍團的旗幟,在這片被稱為“絕地”的百裡荒中,頑強地向前移動,如同一簇在狂風中搖曳卻絕不熄滅的火焰。征途,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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