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夏,華北的空氣中彌漫著火藥與焦灼。盧溝橋的槍聲,如同喪鐘,敲響在每一個中國人的心頭。平津淪陷的噩耗接連傳來,日寇的鐵蹄正肆意踐踏著中華腹地。
在陝北黃土高原的窯洞裡,八路軍獨立第一旅的旅長林峰,正麵臨著一場不同於槍林彈雨的嚴峻考驗。他手中拿著一份剛剛由延安總部轉來的、來自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的正式批文副本,眉頭緊鎖。批文旁邊,是旅部統計科剛剛呈報上來的人員裝備詳細清冊。
政委徐翰文、參謀長趙剛、騎兵團長秦峰、主力團長王虎等核心骨乾齊聚旅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薄薄幾頁紙,卻又重若千鈞的批文上。
“同誌們,”林峰的聲音在窯洞裡回蕩,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冷靜,“最後的‘名分’,下來了。”
他拿起那份清冊,指尖點著上麵的數字:“自陝甘支隊成立至今,經過整訓、消化、擴編,我部實有兵力,計三萬二千八百餘人。這,是我們一手帶出來的兵,是爬過雪山、走過草地、闖過臘子口的骨乾,是響應抗日號召參軍的熱血青年,也是被我們感化、願意共同抗日的原東北軍、西北軍弟兄!這是我們賴以生存、準備殺敵的本錢!”
這三萬二千八百的數字,讓在座的每一位將領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這是一支何等龐大的力量!是他們在極端困難條件下,一點一滴彙聚起來的鋼鐵洪流。
然後,林峰的手移到了那份國民政府批文上,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而現在,蔣委員長和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正式核定我八路軍編製。全軍編為三師六旅十二團,總員額四萬五千人。”
“四萬五千?”秦峰幾乎要跳起來,“我們一家就三萬多!這…這其他兄弟部隊加起來才分一萬多?這賬怎麼算的?!”
趙剛相對冷靜,但眉頭也擰成了疙瘩:“這意味著,我們這三萬多人,絕大部分都不在國民政府的‘名冊’上。他們隻承認我們四千五百人?”
“不是我們一家的問題,”徐翰文推了推眼鏡,語氣沉重而清晰,“是整個紅軍主力改編後的總員額被限製在四萬五千人。我們部隊規模最大,所以麵臨的縮編壓力也最大。黨中央為了促成統一戰線,儘快開赴前線,在這個數字上做出了巨大讓步。”
林峰點了點頭,拿起批文念道:“經我黨據理力爭,並考慮到我部實際情況,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最終核準:以我部為基礎,組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獨立第一旅,核定員額,一萬二千人。”他念出這個數字時,窯洞裡一片寂靜。
從三萬二千八,到核定一萬二。
這意味著,有兩萬餘名經過嚴格訓練、裝備整齊以紅軍標準)的官兵,在國民政府的“官方名冊”上,是不存在的。他們將被視為“超編人員”。
“旅長,這…”王虎張了張嘴,感覺喉嚨有些發乾。他帶的團就有近五千人,這一下子就要砍掉大半?
林峰放下文件,目光如炬,掃過每一位部下:“怎麼?心疼了?舍不得了?”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那張巨大的華北地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已被日軍占領的平津地區:“日本人會因為我們‘超編’就不打我們嗎?前線的百姓會因為我們不在國民政府的名冊上,就不盼著我們去救他們嗎?”
他轉過身,聲音陡然提高:“名編一萬二,鐵流三萬三!這就是現實!國民政府隻給我們一萬二千人的糧餉彈藥,但打鬼子的,是我們這三萬三千條槍!黨中央的意圖很明確:保存骨乾,維持戰力,形式服從於內容!這一萬二千人的名額,我們要用來保住最核心的指揮架構、最有經驗的戰鬥骨乾、最不可或缺的技術兵種!其他同誌,將以地方部隊、後勤單位、預備役、工作團等多種形式存在,同樣是我們獨立旅的力量,同樣是抗日的戰士!”
他看向徐翰文:“政委,思想工作必須做到位!要讓大家明白,這是特殊時期的特殊策略。我們穿的是國民革命軍的軍裝,但骨子裡永遠是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無論有名無名,我們抗日的目標一致,殺敵的決心一致!”
他又看向趙剛:“參謀長,整編方案立即啟動!以原主力團為基乾,補充精兵,組成三個滿編的主力團。工兵、騎兵、偵察、炮兵儘可能保留火炮和操作手)等技術兵種務必保留建製。被裁撤下來的部隊,以營、連為單位,編入即將成立的根據地地方兵團和遊擊支隊,由旅部直屬指揮,番號可以變,指揮鏈不能斷!武器裝備,一件也不能交出去!”
“是!”趙剛立刻領會,這是要將“超編”力量轉化為隱蔽的機動兵力和發展根據地的種子。
林峰最後環視眾人,語氣斬釘截鐵:“同誌們,不要被這一紙批文束縛住手腳!蔣介石想用編製和糧餉捆住我們,那是癡心妄想!我們的力量,來自於黨,來自於人民,來自於我們每一個願意為國家和民族流儘最後一滴血的戰士!這一次改編,是枷鎖,也是考驗。挺過去了,我們就是真正掙脫了形式束縛的獨立鐵旅!未來在華北戰場上,我們要讓日本人,也讓那些想看我們笑話的人看看,我們八路軍獨立第一旅,到底有多少人,有多能打!”
“立刻執行整編方案!確保部隊穩定,確保戰鬥力不減反增!隨時準備,東渡黃河!”
“是!”所有將領肅立領命,眼中之前的疑慮和不滿已被堅定和決然所取代。名編一萬二,不過是表象。真正的鐵流,已然在黃土高原下湧動,即將以不可阻擋之勢,衝向救亡圖存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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