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一提起詹塗淳,我就頭疼。他如今已死,我不僅沒有放鬆,反而更不舒服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和詹塗焉解釋,隻能瞞著她,如果她知道了實情,該有多難受!可實在是那個詹塗淳太蠢,他本來不用死,是他蠢得要命,引狼入室,還能為了個老太太把正事給耽擱,殺他也是為了保護他爹,他妹妹。”——李華《世子升職記》
任亨泰一行十人,憑借著官道驛站的記錄,一路追查到青牛鎮外。任亨泰心情十分複雜,既有被李華信任的激動又有得知蜀王秘聞的尷尬,還夾雜著和閹人共事的無奈。
“唉!”任亨泰重重歎了一口氣,栗嵩自然是聽見了,於是討好般的開口詢問:“任大人何故歎息?可是身體不舒服?”
郭晟騎馬在前麵探路,聽完以後扭頭看任亨泰。任亨泰本來理都不想理栗嵩,但一想到要共事,還是從嘴裡冷冷的吐出幾字:“沒事,繼續走吧。”
可是任亨泰畢竟是文官,長時間騎馬大腿內側磨得生疼,腰背也如同散了架一般酸痛難忍。他隻能竭力維持著儀態,但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略顯僵硬的坐姿,還是泄露了他的不適。每一次馬蹄顛簸都讓他暗自倒抽一口涼氣。
栗嵩也注意到了任亨泰的異樣,但故意不說,心想:也讓你好好受受罪。隨即郭晟眼見即將到達“案發現場”,朝栗嵩使了個眼色,栗嵩會意。又回頭看見任亨泰那副狼狽模樣,心裡又多了幾分得意,然後換上一副諂媚的表情對任亨泰說道:“任大人,走了這麼久,想必您也累了,前麵有個酒坊,我們去那裡歇歇腳吧,順便打聽打聽消息。”
任亨泰忽然警覺,質問栗嵩:“你怎麼知道前麵有個酒坊,難不成你來過?”
栗嵩心裡猛地一墜,仿佛一腳踏空。任亨泰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像一把冰錐,瞬間刺破了他剛剛那點得意的氣泡,隻剩下徹骨的驚慌。他額角甚至瞬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但僅有的理智還是驅使他裝出諂媚的模樣,說道:“世子殿下與詹姨娘聊天時提到過這家店,說詹大夫最喜歡喝他家的酒,奴婢也就記下了,想著這次帶些回去。”
任亨泰知道詹世清和詹塗焉的事,略微思索後,也沒在糾結。
栗嵩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後背的冷汗幾乎浸濕了內衫。他不敢再多言,郭晟也為他捏了把汗,狠狠瞪了栗嵩一眼後,才前去開路裝作尋找。
假裝找到後領著一行人前往,不多時,一家門前挑著陳舊酒幌的坊子出現在官道旁,幌子上依稀可辨“劉記”二字。酒坊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木門半掩,傳出陣陣酒糟與糧食混合的酸腐氣息,夾雜著一些粗魯的談笑聲。栗嵩搶先一步下馬,動作利落地為任亨泰拉住韁繩,臉上又堆起了那慣有的、無懈可擊的諂媚笑容:“任大人,您請。”隻是那笑容背後,多少帶了些劫後餘生的虛軟。
任亨泰忍著渾身酸痛下馬,整理了一下衣冠,麵色沉肅地看了一眼酒坊,率先推門而入,門內光線昏暗,人聲驟然一靜。
店裡果然沒幾個人,隻有三五個穿著粗布短打的漢子散坐在快散架的方桌旁,看模樣都是周圍村裡的農戶。他們看見任亨泰一行人後,手中的酒碗頓在半空,粗魯的談笑聲戛然而止,不敢在喧嘩。
夥計快速去叫來老板,任亨泰的目光在店內掃視一圈,眼神裡藏不住的嫌棄。栗嵩不以為然,用袖子擦了一個凳子給任亨泰,任亨泰也不客氣,直接坐下。老板一身粗布衣,急匆匆的跑來,還差點摔了一跤,開口詢問還不小心噴出了口水,任亨泰氣的就要摔桌子走人。
栗嵩趕緊寬慰,然後讓老板上些酒和吃食。老板聽後,趕緊去準備,另一桌的農戶們也在悄悄的觀察任亨泰他們,仿佛在看什麼奇珍異獸一樣。老板手腳麻利,很快便將一壺濁酒和幾碟粗劣的下酒菜——無非是些鹽水煮豆、拌野菜和切得厚薄不一的鹵肉——端了上來。
任亨泰早已饑渴交加,加之渾身酸痛隻想快點補充體力,便率先夾了一筷子野菜送入嘴裡。那野菜帶著一股未洗淨的土腥氣和過重的鹹澀味,口感粗糲無比。他喉頭一哽,幾乎是本能地,“哇”地一聲就將那口菜吐在了地上,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他又端起那粗陶酒碗抿了一口所謂的“酒”。那酒液渾濁發酸,入口辛辣刺喉,全然沒有半點醇香,更像是餿水摻了劣酒。任亨泰哪裡受過這個,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猛地側過頭,將口中酒液也儘數噴吐出來,嗆得連連咳嗽,眼角都溢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讓本就安靜的酒坊更是落針可聞。另一桌的農戶們看得目瞪口呆,隨即互相交換著眼神,偷笑。那老板更是嚇得臉色發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搓著手喃喃道:“大人……這……小店的東西粗陋,實在……”
任亨泰已經受夠了,正要離開,郭晟忽然開口問老板:“你最近有沒有看到奇怪的人或者聽到什麼?”老板想了一下,搖搖頭,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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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旁的一個農戶顫巍巍的開口了:“我看見了。”郭晟趕緊詢問他看見了什麼,那農戶被郭晟銳利的目光一盯,嚇得縮了縮脖子,聲音更顫了,但還是指著官道的方向,努力說道:“就……就十天前,天快黑時,我從地裡往家走時,一個人騎著一匹雪白雪白的馬,瘋了一樣從這兒跑過去,差點撞到我。”
他咽了口唾沫,臉上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然後……然後沒過一會兒,後麵就轟隆隆追上來五個人!也都騎著馬,領頭的是個老漢,挺大年紀了。”
這時那個老板似乎想到什麼,大聲說道:“十天前,我隻見過一個騎白馬的,不過似乎不是天快黑時候。”郭晟瞬間就明白,他說的是那個漏網之魚。
任亨泰這時突然高聲斥道:“想清楚再說。”老板被嚇了一跳,老板被任亨泰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斥責嚇得渾身一哆嗦,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後悔說這一嘴,腸子都悔青了。
他緊張地瞥了一眼麵色沉凝的任亨泰,又飛快地掃過旁邊眼神冰冷的郭晟和皮笑肉不笑的栗嵩,隻覺得這三尊大佛哪一尊他都得罪不起。冷汗瞬間就從額角淌了下來,他還在想怎麼回話,結果栗嵩又添了把柴,嚇唬他如果再不說,就要帶回去上大刑伺候。
老板嚇得腿都軟了,趕緊說:
“大、大人息怒!是……是小老兒糊塗!記差了!對,記差了!”他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一副懊惱不已的樣子,“這天色……天色暗得早,小老兒當時又在忙……對對對!是天快黑的時候!沒錯!就是天快黑那陣子!跟剛才那位說的一模一樣!您瞧我這破記性,差點誤了各位大人的事!該打!該打!”
他語無倫次,聲音因為緊張而發顫,幾乎是搶著把話說完,生怕慢了一步就會大禍臨頭。
栗嵩郭晟滿意的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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