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詹世清病了,就帶著補品禮物去看望他。結果大吃一驚,詹世清已經瘦的不成樣子,麵色蒼白,臉上沒有一點生氣。我趕緊派良醫所的人來給他看病,結果他們隻說是傷寒,可他那個樣子哪裡是傷感寒,倒像是病入膏肓的狀態。他見我來了,開口就是問找沒找到詹塗淳,我怕他刺激他,隻說還沒找到,他聽完以後的眼神頓時暗淡,轉頭望向窗外,什麼話都沒再說。詹世清就這樣死去未必是壞事,總比知道真相要好的多的多。”——李華《世子升職記》
李華一大早便起身,心情似乎頗佳,竟難得地細致收拾起來。他不僅仔細洗漱,挑了件頗為講究的新袍子換上,甚至用了些詹塗焉妝台上那瓶散發著清雅梅香的頭油,將幾縷不聽話的發絲抿得妥帖光亮。
對著銅鏡照了又照,自覺十分滿意,這才神清氣爽地出門,朝著壽陽郡主的府邸而去。
李華馬車一到,壽陽郡主府門口早已有管事帶著一眾仆役恭敬等候。
車剛停穩,管事便親自上前放置踏腳凳,躬身朗聲道:“恭迎世子殿下!”
身後仆役們齊刷刷行禮,動作整齊劃一,顯是早已得了吩咐,做足了準備,不敢有絲毫怠慢。
李華想起上次被攔在門外的尷尬場景,不禁挑眉調侃道:“咦?今日怎麼不像上次那般,急著驅趕本王了?”
那老管事聞言,臉上立刻堆滿謙卑又惶恐的笑容,躬身賠罪道:“殿下說笑了!折煞老奴了!上次是門口那幾個沒長眼的下人不懂規矩,衝撞了殿下。郡主知曉後大為震怒,早已將他們埋了,再也不會礙您的眼。”
“如今府裡上下誰不知殿下您是郡主的貴客?萬萬不敢再有半分怠慢!殿下快請進,郡主已在花廳等候多時了。”
李華聽見“埋了”二字,他臉上的調侃笑意淡去了幾分,最終隻是淡淡“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邁步向府內走去。隻是那腳步,似乎比來時沉重了些許。
李華剛跟著老管事走到正廳,還未來得及坐下,琉璃便匆匆趕來。她對著李華福了一禮,神色恭敬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低聲道:“殿下,郡主請您移步一敘。”
說罷,她便在前引路,卻並未走向常待客的花廳或書房,而是領著李華左拐右拐,穿過數道回廊,一直走進了郡主府最為偏僻幽靜的一處院落。
李華心中的疑慮逐漸加深。這顯然並非尋常的會麵地點。他不由得暗自思忖:她為何選在如此隱秘之處?莫非她察覺到了自己的身份?
這個念頭一起,他頓時感到一絲心虛與緊張,腳步也下意識地放緩了些許,開始警惕地觀察四周。
李華不安地在那張顯得有些過於堅硬的梨花木椅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微涼的扶手,心中忐忑萬分,等待著壽陽郡主的出現。
結果,預想中的麵對麵並未發生,壽陽郡主清冷的聲音卻從一側的山水屏風後幽幽傳了出來:
“燾兒,你今日……怎麼顯得如此緊張?坐都坐不安穩。”
李華被她這突然從屏風後發出的聲音結結實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捂住胸口,帶著幾分驚魂未定的抱怨道:“阿姊!你既然來了,就大大方方出來嘛!這般躲著說話,平白嚇人一跳,我魂都快給你嚇飛了!”
屏風後傳來壽陽郡主一陣壓抑不住的、如同銀鈴般的輕笑聲。隨即,她方才嫋嫋娜娜地從屏風後轉了出來。
然而,當李華看清她今日的裝扮時,剛到嘴邊的埋怨瞬間噎住了,整個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一般,竟是看呆了!
隻見壽陽郡主並未穿著平日會見外客的正式冠服,而是著一身杏子黃纏枝牡丹紋緙絲豎領對襟襖子,外罩一件雪灰色灰鼠皮出鋒的比甲,領口處露出一圈茸茸的風毛,更襯得她臉如銀盤,目似秋水。
下係一條殷紅底繡金玉滿堂馬麵裙,裙襴繁複精致。烏雲般的發髻並未過多裝飾,隻斜簪一支通透的碧玉雲頭簪並幾朵小巧的珍珠鬢花,耳上墜著同等的玉珠墜子,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
這身打扮既符合郡主身份,又透著幾分居家的慵懶與暖意,在這冬日室內,宛如一株精心培育的名貴花卉,嬌豔不可方物,與平日裡的端莊持重截然不同,無怪乎李華看得失了神。
壽陽郡主見此,心裡竟生起一股得意,“他萬般都好,就是這好色...”
李華也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收斂了目光,輕咳一聲以作掩飾,正色問道:“不知阿姊今日特意喚我來此,是有什麼要緊事吩咐?”
壽陽郡主將他那一瞬間的慌亂與收斂儘收眼底,眼眸深處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但她隨即掩示過去,神色一正,語氣變得平靜卻直接,單刀直入地說道:
“我想通知你,等過完這個年,我便向母妃請旨,返回我的封地居住。”
她頓了頓,目光微微移開,聲音低沉了些許:“長久留在成都府,你我姐弟日後相見……難免尷尬。不如遠離這是非之地,於你於我,都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李華聽了先是鬆了一口氣——原來她並非察覺了自己的秘密。但立刻,他心中湧起一股更強烈的情緒,脫口反對道:
“阿姊這是說的什麼話!”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那日之事,錯並非你一人的!是我……是我糊塗!豈能讓你一人遠走封地,形同放逐,獨自承受這份委屈?”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著壽陽郡主:“要罰,也該是我去請罪!絕不能讓你一個人離開!”
說完做勢就要去請罪,壽陽郡主嚇得臉色煞白,趕緊上前死死攔住他,又急又氣地低聲斥責道:
“你糊塗!”她的聲音因急切而微微發顫,“如今聖上膝下隻有孫貴妃腹中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兒,是男是女、能否安然誕下都還未可知!朝野上下,誰不知你才是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那一個!”
她緊緊攥住李華的衣袖,指甲幾乎要掐進衣料裡:“在這個節骨眼上,你怎能自曝其短,主動去沾染這等悖倫醜聞?若是因此失了聖心,壞了名聲,豈不是自毀前程?!你……你真是要氣死我!”
李華想了一下,滿不在乎的說道:
“我不在乎那皇位。天下藩王那麼多,賢能者並非沒有,這江山社稷,有我無我,並無不同。”
他話鋒一轉,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壽陽郡主:“可阿姊你,隻有一個。我豈能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可能,就眼睜睜看著你被放逐到封地,獨自承受本該由我們兩人共同麵對的結果?我做不到。”
壽陽郡主聽完這番話,整個人如同被定住一般,怔怔地望著他。那長久以來積壓在心中的痛苦、煎熬、自我唾棄與恐懼,仿佛在這一刻被他這句“我做不到”徹底擊碎、消融,化作了洶湧的暖流,瞬間衝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
她一直以為那日之後,隻剩下無儘的尷尬、悔恨和必須由她獨自吞咽的苦果,從未想過……從未想過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會願意與她共同承擔。
眼淚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不是出於悲傷,而是某種巨大的、難以承受的釋然與感動。她慌忙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失態的樣子,肩膀卻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喜歡世子去哪了?請大家收藏:()世子去哪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