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看著眼前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是傷、隻能被人攙扶著才能站立的栗嵩和夏铖,聽著他們斷斷續續、帶著哭腔的訴說,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直衝頂門!額角青筋暴起,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這打的哪裡是他的內侍?這分明是在打他自己臉!是在赤裸裸地挑釁他的權威!
他猛地轉頭,目光如利刃般掃向郭晟、畢祺等人,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指著栗夏二人低吼道:“你們都看到了?!他賈家是個什麼東西!敢把我的人打成這樣!他們打的不是栗嵩和夏铖,他們打的是我的臉!我的臉!”
盛怒之下,他幾乎立刻就要采取最直接粗暴的方式:“郭晟!去!立刻調集我的護衛!給我把賈府圍了!一隻蒼蠅也不準放出去!我倒要親眼看看,他們賈家的靠山到底有多硬,能不能硬得過我!”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時,一向心思縝密的孫憲上前一步,躬身勸諫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直接動兵,固然能頃刻間碾碎那賈家,但未免…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李華怒氣未消,瞪向他:“那你說該如何?難道這口氣就這麼咽了?”
孫憲眼中閃過一絲冷光,緩緩說道:“殿下,對付這等仗著有幾個臭錢就橫行鄉裡、視人命如草芥的暴發戶,最好的方法,不是立刻讓他死,而是讓他親眼看著自己依仗的萬貫家財,是如何一點一點、有理有據地化為烏有!讓他從雲端跌落泥潭,體驗體驗什麼叫一無所有、任人踐踏的滋味!這,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李華聞言,暴怒的情緒稍稍平複,覺得此言確實更深一層,更能解他心頭之恨。他挑了挑眉,壓下火氣問道:“聽你這意思,是已有法子了?”
孫憲微微頷首,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因眼前陣仗而有些不知所措的趙謹,說道:“法子或許有,但成敗的關鍵…恐怕要落在趙公公身上了。”
李華一愣。郭晟、畢祺等人的目光也瞬間齊刷刷地聚焦在趙謹身上。
趙謹本人更是一臉茫然,指著自己的鼻子,難以置信地脫口而出:“我?孫公公,您…您沒搞錯吧?我能做什麼?”
孫憲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殿下。奴婢早年曾聽聞,這占城、暹羅兩州之地,民風與中原迥異,民間尤其盛行賭博,花樣繁多,規模甚大。而恰巧趙公公在奴婢們眼前露過幾手…尤其那一手出千換牌的手藝,神乎其技,堪稱一絕!”
他頓了頓說出計劃:“既然他賈家仗著有錢有勢作惡,那我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由趙公公出手,設局邀那賈國章來賭!堂堂正正地,將他的家產、田契、宅契…一樣一樣,全都贏過來!如此一來,我們奪他家產,有理有據,白紙黑字,任憑他背後靠山是誰,到了哪裡也說不出一句不是!這豈不比直接動兵抄家,更妙?”
李華聽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這主意不僅解氣,而且陰險…哦不,是巧妙!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報複方案!他立刻看向趙謹,帶著一絲期待和審視問道:“趙謹!孫憲說的可是真的?你真有這本事?能贏得了他賈家傾家蕩產嗎?”
趙謹聽到孫憲揭他老底,先是老臉一紅,露出窘迫之色。但聽到李華的問話,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平時顯得有些木訥的眼睛裡,竟驟然迸發出一種異樣的神采,那是一種混合著自信、狂熱甚至是幾分痛楚的複雜光芒。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卻異常堅定:
“殿下!孫公公所言…句句屬實!奴婢…奴婢當年就是因為嗜賭如命,贏得太多,最後被仇家設局逼得走投無路,為了活命,才…才不得已淨身入了宮!奴婢彆的不敢說,但隻要是在賭桌上,無論骰子、牌九、還是葉子戲…奴婢對自己的手藝…有十成的把握!隻要那賈國章敢上桌,奴婢定能將他贏得清潔溜溜,連褲衩都不剩!為殿下出了這口惡氣!”
此時的趙謹,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再是那個沉默寡言的跟班,而是變回了當年那個在賭桌上叱吒風雲、令人生畏的賭徒。
李華聽得連連點頭,眼中閃爍著興奮和期待的光芒。然而,孫憲卻再次開口,補充了更為關鍵的一步:“殿下,此事急不得。釣魚尚需香餌,對付賈國章這種貪婪成性又狡猾多疑的地頭蛇,更不能一上來就亮出殺招。我們必須先讓他嘗到甜頭,讓他覺得我們是送上門的肥羊,讓他自己咬鉤,越咬越深,最後欲罷不能之時,再一舉收網,讓他輸得永世不得翻身!”
“妙!太妙了!”李華撫掌笑道,越發覺得孫憲此法老辣無比,“就依此計!趙謹,一切都看你的了!需要什麼,儘管開口!我要那賈國章,輸得傾家蕩產,輸得再也翻不了身。”
趙謹此刻眼中燃燒著久違的鬥誌和一種近乎虔誠的自信,他重重磕頭:“殿下放心!奴婢定不辱命!隻需給奴婢準備一副上好的骰子和牌九,再備足足夠的本錢…不,不需要太多本錢,隻需少許誘餌即可。奴婢要讓他賈國章,連本帶利,把他賈家幾代搜刮的民脂民民膏,全都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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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已定,但如何“自然”地讓賈國章知道這裡有個“肥羊”賭局等著他,且不會引起他的懷疑,則需要一番巧妙的運作。
孫憲再次獻計:“殿下,此事不宜由我們主動去請。需得讓他‘偶然’得知,並且是他自己‘產生興趣’找上門來,才顯得真實可信。”
李華正要派人去叫劉誌遠來商議如何具體實施“釣魚”計劃,剛走到房門附近,卻敏銳地聽到門外傳來一絲極其細微、不自然的呼吸聲。他示意郭晟,郭晟心領神會猛地一把拉開房門!
隻見劉誌遠正以一個極其彆扭的姿勢僵在門外,顯然剛才正貼著門縫偷聽,被突然打開的房門嚇了個措手不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他身體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渾身篩糠般顫抖起來,頭埋得極低,不敢看李華一眼。
李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眉頭微蹙。雖然利用劉誌遠散播消息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但這種被人在門外竊聽核心謀劃的感覺,還是讓他非常不快,且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這劉誌遠的恐懼,似乎超出了正常官員害怕上官的程度,裡麵還摻雜了些彆的東西。但具體是什麼,一時也說不上來。
他壓下心中的疑慮,麵無表情,聲音冰冷地問道:“劉縣丞,你倒是來得巧。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劉誌遠嚇得魂飛魄散,先是本能地拚命搖頭,隨即又意識到根本抵賴不了,隻得絕望地點點頭,聲音帶著哭腔:“聽…聽到了一些…卑職…卑職罪該萬死!卑職隻是恰好來給大人送飯食,無意間…”
“夠了。”李華打斷他的辯解,語氣不容置疑,“既然聽到了,也省得我再費口舌解釋。”
他踱步到劉誌遠麵前,目光如實質般壓在他身上:“那麼,你就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賈家這件事,你若辦得好,辦得漂亮,讓我順心了…”李華頓了頓,聲音裡帶上了一絲誘惑,“我自然不會虧待你。金銀賞賜都是小事,說不定…還能幫你離開這清化苦瘠之地,謀個更好的前程。”
話鋒一轉,聲音驟然變冷,帶著赤裸裸的威脅:“可若是辦砸了,或者走漏了半點風聲,讓那賈國章起了疑心…”李華沒有再說下去,但那未儘的語意和冰冷的殺氣,比任何具體的恐嚇都更讓人恐懼。
劉誌遠跪在地上,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巨大的恐懼和那一絲虛無縹緲的“前程”誘惑交織在一起,衝擊著他。他重重地將頭磕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咚”的一聲響,聲音顫抖卻異常清晰:“卑職…卑職明白!卑職一定竭儘全力,辦好大人交代的差事!絕不敢有絲毫懈怠!請大人放心!”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被迫上船的絕望,以及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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