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華雖然站了起來,但竟然沒有立刻尖叫著逃跑或者昏厥過去,反而在極致的驚恐後,還能強撐著站在原地,死死盯著她的臉,似乎想從中看出究竟。這份異於常人的“鎮定”,倒讓她不由得對眼前這個冒牌貨高看了兩眼。
她無視李華的驚恐,仿佛在講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往事,用那隻正常的右眼和另外兩隻詭異的眼睛同時望著虛空,聲音平淡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一出生…就在暗無天日的天牢最底層。我的母親…據說剛生下我就斷了氣。所以,我從有記憶開始,周圍就是一片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唯一的光亮,就是牢頭每天兩次送來餿飯時,手裡那盞如豆的、搖曳的火把。”
“好在…天牢裡還關著其他一些…算是我的親人吧。他們對我極好,在黑暗中摸索著教我說話、把我拉扯長大。”她的聲音裡難得地出現一絲微弱的溫情,但旋即被更深的冰冷淹沒。
“可惜…好景不長。一個老太監帶著人下來,像挑揀牲口一樣,指了我還有另外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我們被強行帶出天牢,洗漱乾淨,換上了…大概是他覺得乾淨的衣服?然後就被帶去見了你的好伯父——拓跋宏。”
?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其怪誕的嘲諷表情,三隻眼睛同時眯起:“他第一次見我時…嗬,可沒你現在這麼‘鎮定’。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他當時正坐在龍椅上,一看到我的臉…嚇得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像是見了什麼世間最汙穢的怪物!他不停地用寬大的衣袖遮住臉,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尖聲叫著:‘這是什麼醃臢怪物?!快!快讓她滾出去!嚇死朕了!’”
“然後…”?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我就被那個老太監像拎垃圾一樣,粗暴地拎到了殿外。我記得特彆清楚,那天還下著很大的雨,冰冷刺骨。我就穿著那身單薄的衣服,在瓢潑大雨裡足足站了…可能有兩個時辰吧,渾身濕透,凍得幾乎失去知覺。”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被凍死在外麵的時候,那個老太監又出來了。他把我帶進了一處偏僻昏暗的宮殿,叫來兩個麵無表情的宮女,給我重新洗漱,換上了一身…更加輕薄、幾乎透明的紗衣。然後…他竟然又把我帶回到了拓跋宏的麵前。”
說到這裡,?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敘述感:“當時…他正在看一出‘活春宮’…殿裡的喘息聲不絕於耳…他看到我進來,眼神變得很奇怪…像是厭惡,又像是興奮…”
她頓了頓,仿佛在回憶那個惡心的場景:“他像是瘋了一樣,突然衝過來,粗暴地撕扯我身上那件可憐的紗衣…然後迫不及待地露出他那個…醜陋無比的東西…撲了上來…”
?忽然發出了一陣低低的、詭異的笑聲,那笑聲在寂靜的房間裡回蕩,讓人不寒而栗:“然後?嗬嗬嗬…然後啊…我們的皇帝陛下…他連宮裡那些發情的貓貓狗狗都不如……”
“接著…他就開始發瘋…打我、罵我、用最難聽的話侮辱我…罵我是怪物、是掃把星…說的還是最開始那套嫌棄我的說辭…真是既可笑…又可悲…”
她抬起眼,三隻眼睛同時看向臉色慘白、渾身發冷的李華,輕輕吐出最後一句:“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才...”
李華聽完這慘絕人寰的敘述,隻覺得胸口堵得慌,喉嚨發乾,任何安慰的話語在此刻都顯得無比蒼白和虛偽。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隻是默默地拿起酒壺,將?麵前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滿,然後端起自己的酒杯,向她鄭重地敬了一杯酒。
?看著他的動作,那隻正常的右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沒有拒絕,伸出顫抖的手,接過酒杯,再次一飲而儘。烈酒入喉,仿佛灼燒著過往的苦難。
放下酒杯,她繼續用那種平板無波的聲音說道:“後來…我就被長期關押在那座昏暗的宮殿裡,成了他發泄變態欲望和失敗情緒的私密玩物。我以為…我這輩子就這樣了,會在那無儘的黑暗和屈辱中腐爛、死去…”
“直到有一天…”她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一個道士…趁人不注意,偷偷塞了一張皺巴巴的紙給我。上麵用簡單的線條,畫著一幅皇宮的局部地圖,還標注了一條極其隱秘的路徑…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太後壽宴,戌時三刻,依此圖行。’”
?抬起頭,三隻眼睛仿佛同時看向了某個遙遠的、充滿希望的光點:“你能想象我當時的感受嗎?…就像在一個密封的棺材裡待了無數年,突然…有人從外麵撬開了一條縫!我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扇門…一扇通往光明和自由的門…在我麵前打開了!”
“我牢牢記住那條路線。終於等到了太後壽宴那天晚上,宮裡到處都在慶祝,守衛果然鬆懈了很多。我按照地圖上的指示,竟然真的…奇跡般地避開了所有的巡邏守衛,一路有驚無險地逃到了皇宮非常偏僻的一段宮牆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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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漸漸低沉下來,帶著一絲命運弄人的嘲諷:“可就在我以為即將成功的時候…我碰到了‘你’。”
李華了然,她指的是真正的蜀王世子——拓跋燾。
“他當時喝得醉醺醺的,由幾個護衛陪著,不知怎麼晃蕩到了那裡。他看見我,大概以為我是個偷偷跑出來的宮女…二話不說,直接就把我拉到了旁邊的廊柱陰影下…想要強行施暴,我敵不過他…”?的聲音裡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深切的麻木。
“他提起褲子…像丟垃圾一樣丟下我…甚至沒多看一眼…就晃晃悠悠地走了…”?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嗤笑,“我這才連滾爬爬地…找到了地圖上標注的那個隱蔽的狗洞…從那裡…終於逃出了那個魔窟…”
李華此刻才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拓跋燾和?之間還有這樣一段孽緣,怪不得她能認出我來。
他忍不住又問道:“那…你又是如何確定自己的身世,知道你的家…可能就在這占城州清化縣呢?”
?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種看透一切的疲憊笑容:“我不知道…我從來都無法確定…那隻是我一次偶然偷聽來的碎片。”
“有一次…我侍奉完拓跋宏…他精力不濟,很快就睡著了。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老太監進來收拾…他以為我也睡著了…就毫無遮掩地和另一個太監低聲談論著什麼…他們多次提到了‘占城州’…還特彆清晰地說了‘清化縣’三個字…並且語氣很是詭異…”
她頓了頓,三隻眼睛同時看向李華,帶著一種後知後覺的洞察:“如今再回想起來…以那老太監的精明和謹慎…他怎麼可能會犯這種錯誤?恐怕…他當時就知道我是醒著的…那些話…根本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這一切…”?的聲音飄忽得像一陣風,“或許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今天…為了你我的這場相遇…所布下的局…”
李華不知如何安慰她,她卻說道:“不必惋惜,現在死對於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你若真心疼我,就送我走吧。”
李華聽著她那平靜赴死的請求,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安慰或挽留的話語在此刻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是對她這悲慘一生和最終抉擇的褻瀆。他最終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看著他,那隻正常的右眼和另外兩隻詭異的眼睛裡,竟同時流露出一絲近乎“感激”的釋然。她用手虛弱地托著下巴,微微歪頭,仿佛不是在思考自己的死法,而是在挑選一件心儀的禮物。片刻後,她輕聲說道,語氣甚至帶著一點好奇:
“就用…剛才打傷我的那個東西吧。聲音很響,很快…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痛苦。”
李華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他再次沉重地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好…依你。”
他拿起酒壺,將兩人麵前的酒杯再次緩緩斟滿。琥珀色的酒液在昏暗的燈光下蕩漾,映照出兩人複雜難言的神情。這一次,他斟得格外滿,仿佛要用這杯中之物,為她餞行,洗去她一世的苦難。
他舉起酒杯,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句:“我…敬你。”
?看著他,臉上露出一個極其輕微、卻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擔的笑容。她伸出顫抖卻堅定的手,端起那杯滿滿的酒,與李華輕輕一碰。
“謝謝。”她輕聲說,然後仰頭,將杯中烈酒一飲而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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