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正時分,陽光比較充足。栗嵩與夏铖二人隱在文華殿外的廊柱後,屏息觀察。直至目送最後一位閣老的背影消失在宮道儘頭,兩人對視一眼,夏铖立即轉身,快步趕往乾清宮稟報。
李華得信,片刻不耽擱,當即領著張恂等一眾內侍,徑直往文華殿而去。
此刻的文華殿內,方才廷議的肅穆氣氛尚未完全散去,隻餘幾名身著尚寶監服色的小太監正輕手輕腳地收拾著茶具、整理案卷。殿宇深處,那方象征著至高皇權的玉璽,正靜靜安置於禦案旁的寶函之內,由他們負責日常守護。
見皇帝突然駕臨,幾個小太監嚇得魂飛魄散,慌忙丟下手中物事,小跑著近前,齊刷刷跪倒一片。為首一名年紀稍長的老太監,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惶,伏地稟道:“奴婢等不知聖上駕臨,未能遠迎,死罪……死罪!”
“行了,沒你們的事了,都退下吧。”李華對著那老太監隨意地擺了擺手。
老太監聞言,如蒙大赦,口中連稱“謝聖上恩典”,身子卻下意識地朝著禦案旁盛放玉璽的寶函挪去,想要按慣例將其一同捧走保管。
“慢著!”李華的聲音陡然轉冷,“朕說讓你走,可沒讓你帶著玉璽一塊走。”
話音未落,侍立一旁的趙謹已如獵豹般迅捷上前,一把從那老太監手中將寶函奪過,穩穩捧在手中。那老太監頓時慌了神,臉色慘白如紙,撲通一聲重新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聖上!這……這萬萬不可啊!玉璽離位,乾係重大,若讓太後與閣老們知曉,奴婢……奴婢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您這是要了奴婢的命了!”
李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你的命,現在攥在你自己手裡。隻要今日之事,你們守口如瓶,乖乖聽朕的話,朕保你安然無恙。”
說罷,他眼神掃過畢祺與段煒。二人立刻心領神會,上前幾步,如同門神般一左一右看住了殿內幾名麵無人色的尚寶監太監。
李華這才從趙謹捧著的寶函中取出那方沉甸甸的傳國玉璽。他走到一旁早已鋪開、寫滿墨字並空出用印位置的文書前,深吸一口氣,雙手穩穩握住玉璽,蘸滿朱紅印泥,而後用力地、端端正正地蓋了下去。
鮮紅的字樣赫然呈現於紙麵,仿佛注入了無形的權威。
李華將蓋好印的文書迅速卷起,然後又吩咐郭晟,按計劃行動。
李華又轉向張恂,吩咐道:“在事情辦妥之前,將尚寶監這幾個人帶到偏殿,好生‘照看’,不許他們與任何人接觸。”
“是!奴才明白。”張恂躬身領命,立即指揮手下內侍將那幾個戰戰兢兢的太監帶了下去。
殿內終於暫時安靜下來。李華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有機會仔細端詳手中這方象征著至高權力的玉璽。觸手冰涼沉甸,質地溫潤卻又帶著千鈞之重。他將其翻轉過來,指尖緩緩撫過那八個莊重古樸的篆文——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每一個筆畫,都仿佛承載著山河社稷的重量,流淌著無數代帝王將相的雄心與夢想。朱紅的印跡殘留在他指尖,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不知是印泥,還是曆史深處透出的鐵血氣息。
他握著這方玉璽,感受著那份冰冷逐漸被自己的體溫焐熱,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與責任感,同時湧上心頭。
李華將那隻空了的寶函放回禦案。他看也不看那群麵如死灰的尚寶監太監,隻對栗嵩和夏铖吩咐道:“這些人,交給你們看管了。”
說罷,他再不停留,親手捧著那方沉甸甸的玉璽,轉身便離開了文華殿,徑直返回自己的寢宮。
踏入內室,屏退左右,他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尋來一個不起眼的紫檀木盒,他小心翼翼地將玉璽放入其中,又墊上柔軟的明黃綢緞。他的指尖在那冰涼堅硬的璽身上流連片刻,感受著其上承載的無上權力與沉重使命,最終才緩緩地、幾乎是戀戀不舍地,將盒蓋輕輕合上。
“哢噠”一聲輕響,仿佛一個時代的權柄,在這一刻被悄然轉移與封存。
張恂輕步走入內室,低聲稟道“聖上,鄭姨娘在外求見。”
李華正對鏡整理衣冠,聞言動作微頓,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這個時辰,她怎麼來了?”雖覺意外,仍頷首道“讓她進來吧。”
珠簾輕響,鄭觀音身披一件黛青色鬥篷,手挽食盒,悄然而入。待張恂退去,她方解下風帽,露出一張精心修飾過的芙蓉麵。李華伸手將她攬到身旁,指尖觸及鬥篷下擺時微微一頓“怎麼突然過來了?這盒中裝著什麼?”
鄭觀音垂眸淺笑,打開食盒的動作帶著刻意的柔緩“奴婢新學了幾道蜀中小菜,想著聖上或許思念故鄉滋味,特送來請您嘗嘗。”她說話時眼波流轉,在燭光下漾著瀲灩水色。
李華凝視著她反常的嬌態,忽然將手探入鬥篷縫隙。指尖觸到的不是預料中的錦緞,而是一片滑膩肌膚——那鬥篷之下,竟隻罩著層薄如蟬翼的輕紗。他心頭驟緊,急忙將人連鬥篷一起裹緊“胡鬨!這麼冷的天,就穿這些?”
說著打橫抱起她走向龍榻,用錦被嚴嚴實實裹住那雙凍得微涼的身軀。正要起身去端薑茶,衣袖卻被輕輕拽住。
鄭觀音仰起臉,淚水倏然滑落“聖上.....是嫌棄奴婢了麼?”
李華怔了怔,旋即失笑,坐回榻邊將她連人帶被擁入懷中“朕怎麼會嫌棄觀音奴?”指尖拭去她腮邊淚珠,聲音裡浸著寵溺,“當初朕費了多少心思才得到你,朕還沒欺負夠呢!怎麼舍得嫌棄。”
溫熱掌心撫過她微燙的臉頰,呼吸間縈繞著熟悉的蘇合香。鄭觀音感受著頸側漸重的吐息,忽然掙脫懷抱,鬥篷如雲霞飄落。輕紗下起伏的曲線在燭影中若隱若現,她俯身跪在錦衾間,玉山傾塌,雪股豐隆,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顫意
“求聖上...垂憐奴婢。”
帳幔不知何時已被扯落,燭火在蟠龍柱上搖曳跳動,將交疊的身影投在宮牆上,如兩株糾纏的連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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