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樓頂,江風獵獵。
孔令文準備的滿腹經綸,在那些冰冷而鮮活的數字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一生引以為傲的聖人之道,似乎在這一刻,被徹底剝去了華美的外衣,露出了無法讓數千萬人吃飽穿暖的窘迫內核。
樓下,無數拿到報紙的民眾,從最初的茫然,到識字之人的大聲誦讀,再到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喧嘩。
“兩年不到,人能多活七八歲?”
“娃兒存活率翻了一倍!俺的孫兒要是在邵清,是不是就不會……”
“六成!六成的娃兒能讀書識字!老天爺!”
這些最樸素的驚歎,彙聚成一股磅礴的洪流,衝刷著黃鶴樓上那股由千年禮法構建的莊嚴肅穆。
蘇清雪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沒有看孔令文,而是麵向樓外萬民,將報告上的數字,化作一幅幅生動的畫麵。
“報告所述,皆為事實。”
“在振華治下,嗷嗷待哺的嬰兒能喝上乾淨且營養的豆漿,而非摻著泥沙的米湯。”
“年過花甲的老人,每月能從公倉領到養老的米糧,得以安享晚年。”
“無數本該在泥地裡打滾的孩童,走進了窗明案淨的學堂。”
“他們所學的,不僅是之乎者也,更是能造出新式農具的算學,能改良織機的格物之學!”
每一個畫麵,都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稷下學宮百名學士的心口。
他們所描繪的老有所終,幼有所長的大同世界。
正在被一個他們最看不起的武夫,用他們最鄙夷的奇技淫巧,變為現實。
“荒謬!”
孔令文臉色鐵青,猛地一拍桌案,厲聲喝斷了蘇清雪的話。
“此皆小道!”
“不過是富其身,而未正其心!”
“溫飽之後,便是思淫欲!”
“無禮法約束,民智一開,私欲橫流,欲壑難填!”
“屆時父子相殘,兄弟鬩牆,天下必將大亂!”
“周先生,你這不是在教化,你是在養虎!”
話音未落,他身後百名學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齊齊起身,口中念念有詞,高聲誦讀起《禮記》中的篇章。
“禮者,天地之序也!”
“君臣,父子……”
那股盤踞在黃鶴樓上空的浩然之氣,凝為實質,化作一個無比巨大、結構繁複的“禮”字。
這“禮”字一出,天地都為之黯淡,它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氣勢壓迫,而是帶著一絲規則之力。
直指周明的心神本源,要強行在他的道心之中,種下禮法至上,綱常為本的烙印!
麵對這股足以讓尋常武者道心崩潰的信念洪流,周明不驚反笑。
“來得好!”
這正是他等待的外劫!
他體內的五臟神藏,在這股龐大精神刺激之下,仿佛被投入了最後的催化劑,轟然共鳴!
心之烘爐烈焰升騰,脾之厚土光華流轉,肺之銳金鐘鳴大作,腎之玄水波濤洶湧,肝之青木生機勃發!
轟隆!
一道五色神光,猛地從周明頭頂升起,撕裂雲層,貫穿霄漢!
青、赤、黃、白、黑,五色光華在他頭頂急速輪轉,最終交織成一頂巨大而華美的五色華蓋。
華蓋之上,隱約可見五尊氣息古老、麵容模糊的帝君虛影盤坐,口中吟誦著凡人無法聽聞的玄奧道音。
這一刻,煉臟小成,五氣朝元,功成!
周明體內的力量,完成了一次本質的躍遷。
他的氣息與天地相合,仿佛他自身,便是一方小宇宙。
那枚攜帶著千年道統之力,當頭壓下的“禮”字,在五色華蓋麵前,如烈日下的冰雪,紙糊的燈籠。
沒有劇烈的碰撞,沒有驚天的聲響。
它隻是在五色神光的照耀下,悄無聲息地化為最精純的天地能量,消散於無形。
“噗——”
以孔令文為首,百名稷下學宮學士,齊齊麵如金紙,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萎靡不振地癱倒在地。
他們賴以為根基的信念,在周明的五色華光衝擊之下,被碾得粉碎!
“不……不可能!”
孔令文駭然欲絕,他指著周明,看著那五色華蓋與帝君虛影,狀若瘋魔,厲聲尖叫。
“此乃妖術!是亂天常、覆人倫的魔頭!儒衛何在!誅殺此獠!衛我聖道!”
他身後,那百名一直沉默的儒衛,眼中同時爆發出凜冽的殺機。
“遵山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