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風的瞳孔驟然收縮。
眼前的景象,徹底顛覆了他十幾年刀口舔血的認知。
這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這他媽是一群披著羊皮的惡狼!
那歪歪扭扭的盾牆,由破門板和爛桌子拚湊而成,卻堅固得像城牆垛口。盾牆後伸出的長矛糞叉,每一次攢刺都精準而致命,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最讓他心驚膽寒的,是盾牆兩翼那十幾個手持鋼刀的年輕人。
他們以三人為一組,進退有據,配合默契得如同一個人。一人主攻,大開大合,另外兩人則如鬼魅般遊走策應,封死所有角度,刀刀都往要害招呼。
這種戰陣,他隻在官軍的精銳中見過!
“三當家,不對勁!這群泥腿子是硬茬子!”一個心腹山匪捂著斷臂,聲音裡滿是恐懼。
“慌什麼!”過山風厲聲喝罵,強行壓下心中的驚疑。
他看得分明,這些村民的戰力遠超常人,尤其是那個領頭的黑小子,一拳一腳都帶著千斤力道,簡直就是一頭人形蠻牛。
還有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老獵戶,身法飄忽,出手狠辣,每一刀都像是山林裡最頂尖的獵手,無聲無息地收割著生命。
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
必須擒賊先擒王!
過山風的目光如毒蛇般掃過戰場,最終死死鎖定了那個如同定海神針般的老獵戶——周老實。
在他看來,隻要解決了這個最紮手的點子,剩下的烏合之眾便不足為懼。
“找死!”
過山風怒喝一聲,腳下發力,身形如一陣狂風,繞開正麵戰場,手中連環刀舞成一團寒光,直撲周老實而去。
刀光快如閃電,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一瞬間就籠罩了周老實的周身要害。
麵對這致命的攻擊,周老實黝黑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他那雙常年在山林中搜尋獵物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
他沒有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沉穩如山,仿佛在自家的林子裡邁出一般。
他手中的獵刀沒有去格擋那漫天刀光,而是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自下而上,斜撩而起。
簡單,直接,卻蘊含著一種返璞歸真的殺伐真意。
這是他無數次麵對黑瞎子撲擊、野狼偷襲時,千錘百煉出的一刀。
鐺!
一聲脆響,過山風誌在必得的一刀竟被精準地格開。一股巨大的力道從刀身傳來,震得他虎口發麻。
“好大的力氣!”過山風心中一驚,攻勢卻越發淩厲。
他的連環刀法展開,一刀快過一刀,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將周老實死死壓製在方寸之間。
周老實一言不發,隻是不斷地挪動腳步,手中的獵刀時劈、時擋、時撩、時刺,每一次都恰到好處地化解了對方的攻勢。
他就像是暴風雨中的一塊礁石,任憑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周老實落入了下風。
他的每一次格擋都顯得有些吃力,腳下的土地都被踩出了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老東西,我看你還能撐多久!”過山風獰笑著,刀勢再快三分。
周老實依舊沉默,但他的呼吸卻開始發生一種奇妙的變化。
他的腦海中,不再是眼前這凶悍的山匪,而是浮現出了一幕幕在深山老林中與猛獸搏殺的場景。
與那頭能一巴掌拍碎巨石的黑瞎子硬撼,感受那股純粹的蠻力。
與那群狡猾無比的狼群周旋,揣摩它們配合的默契。
與那頭百獸之王的大蟲對峙,領悟那股生死一線的恐怖威壓。
這些經曆,早已刻入他的骨髓。
他一直在追尋一種東西,一種能讓他一拳轟出,意到氣到,氣到力到的感覺。
先生說,這叫“心意合”。
可他總感覺隔著一層窗戶紙,捅不破。
此刻,在過山風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在這生死一線的壓迫下,那層窗戶紙,終於被捅破了!
嗡!
周老實的大腦一片空明。
周圍的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在這一刻儘數遠去。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眼前這個敵人,以及他手中那把不斷變化的刀。
對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意圖,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中。
他甚至能“看”到,對方下一刀將要劈向自己的左肩。
心與意,在這一刻完美合一!
一直被調動的氣血,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閘口,隨著他的意念轟然運轉。
明勁,圓滿!
“死!”過山風見周老實動作一滯,以為他力竭,眼中閃過一絲殘忍,彙聚全身力氣,一刀當頭劈下。
然而,迎接他的,是周老實驟然抬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