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蓬由厚實棺木化作的木屑,在微風中洋洋灑灑,飄落在了陳福和他身後一眾護院的身上、臉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凍結。
整個廣場,死一般的寂靜。
“咕咚。”
陳福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臉上的譏笑早已凝固,此刻正一片片地碎裂,化為無儘的驚恐。
他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雙腿如同篩糠般抖動起來。
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褲管流下,在腳邊暈開一灘騷臭的痕跡。
“撲通!”
陳福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屎尿齊流,狼狽不堪。
他身後的護院們早已魂飛魄散,手中的鋼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緊接著,十幾個人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接二連三地跪倒在地。
“神仙饒命!神仙饒命啊!”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饒了小的吧!”
磕頭聲如搗蒜,哀嚎聲此起彼伏,再無半分先前的囂張氣焰。
不遠處的茶樓上。
李萬才端著茶杯的手劇烈一抖,滾燙的茶水潑了滿手滿身,他卻渾然不覺。
他死死盯著樓下那個一襲青衫、風輕雲淡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借刀殺人?
他原以為周明是一把鋒利的刀,卻不料自己請來了一尊在世的神魔!
什麼算計,什麼謀劃,在這樣鬼神莫測的偉力麵前,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快……快!”李萬才聲音發顫,急聲對身後的管家吩咐道。
“把姿態放到最低!從現在開始,全力配合周家莊的一切事宜!他們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
“是,是!東家!”管家也是滿頭大汗,連聲應諾。
廣場上,周明卻連看都未看跪在地上、醜態百出的陳福一眼。
仿佛那隻是一隻無關緊要的螻蟻。
他緩緩轉身,麵向全鎮成千上萬,此刻已陷入呆滯和驚恐的百姓。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卻清晰有力地傳遍了全場的每一個角落。
“我周家莊來此,隻為求存,隻為開民智、強國本。”
“人若犯我,我必回之。”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
簡短的幾句話,卻帶著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百姓們從極致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再看向周明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單純的敬畏,而是夾雜著狂熱的崇拜,如同凡人仰望神明!
周明對身旁的周小七吩咐道:“小七,安撫一下受驚的鄉鄰,學社三日後正式開課,所有報名孩童,準時入學。”
“是,先生!”周小七躬身領命,眼中同樣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一場足以掀起血雨腥風的衝突,就被先生這般輕描淡寫地化解。
不僅立下了神鬼辟易的無上威嚴,更彰顯了不願多傷人命的仁義之心。
威與德,並行不悖。
……
消息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傳回了數十裡外的邵清縣城。
陳家大宅,議事廳內。
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僥幸逃回的陳福,被割去了一隻耳朵,此刻正連滾帶爬地跪在地上,哭訴著周明的“妖法”。
“家主!那……那不是武功!是妖法!是妖法啊!”
“他就是輕輕一拍,就……就變成粉了啊!”
廳內,十數名陳家族老個個麵色鐵青,群情激憤。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一個泥腿子出身的窮酸秀才,也敢在我陳家頭上動土!”
“家主!立刻集結所有家丁槍手,踏平清泉鎮,將那姓周的小子碎屍萬段,以血還血!”
叫囂聲此起彼伏,整個議事廳仿佛一口燒開了的沸水鍋。
然而,端坐於主位之上,那位年過五旬,眼神陰鷙的陳家家主陳文山,卻始終一言不發。
他靜靜地聽完了所有的彙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在每一個叫囂的族老臉上一一掃過,讓他們不自覺地閉上了嘴。
許久,陳文山才緩緩開口。
一句話,讓整個沸騰的議事廳,瞬間鴉雀無聲。
“來人。”
“將陳福拖出去,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