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夕陽的餘暉為邵清縣城鍍上了一層殘破的金邊。
三道身影風塵仆仆地抵達城門，正是從清泉鎮趕來的周小七、蘇清雪與周錦萱。
踏入城門的一刹那，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震撼。
街道已被清水衝洗過，但石板縫隙間暗紅的色澤，與空氣中尚未散儘的淡淡血腥氣，無聲地訴說著兩天前那場雷霆風暴的酷烈。
然而，與這肅殺背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井然有序的街道。
一隊隊身穿統一製服、精神飽滿的巡邏兵士，邁著整齊的步伐走過，他們手中握著的不再是煙槍，而是擦得鋥亮的步槍。曾經隨處可見的地痞流氓，早已不見蹤影。
“這……這就是先生說的，一夜變天？”周錦萱喃喃自語，她無法想象，那座盤根錯節、固若金湯的百年縣城，竟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被徹底顛覆並重塑了秩序。
蘇清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下的美眸中閃爍著驚異與思索的光芒。
她看到的更多。她看到了現代化的軍事管理雛形，看到了高效的行政執行力，更看到了一種破而後立的決絕。
周小七則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他目光如炬，迅速掃過城防布局、兵士的精神麵貌，心中已在飛速盤算著後勤、情報網絡的對接事宜。
三人內心受到巨大衝擊，對周明的敬畏又深了一層。
原陳家大宅，如今已掛上了“邵清縣臨時總辦府”的牌子。
書房內，燭火通明。
周明一襲白衣，靜坐案後，神情一如既往的溫潤平和，仿佛他不是那場風暴的中心，而隻是一位旁觀的儒雅學者。
“先生。”
蘇清雪將一卷繪製精細的地圖與厚厚一疊文書攤開在桌上，神色凝重。
“接管縣城隻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戰，是如何將我們的理念，在這片複雜的土地上生根發芽。”
她所呈上的，正是與周錦萱共同完善的《周家莊清泉鎮一體化發展綱要》。
周明拿起綱要，仔細翻閱著，不時微微頷首，對她們的細致與遠見表示肯定。
綱要中，從教育普及到手工業扶持，從稅收到民生，幾乎涵蓋了方方麵麵，邏輯嚴密，數據詳實。
然而，當他看到最後一頁關於“功勞點與信用積分並行”的初步構想時，卻放下了文書，平靜地開口。
“不，這份綱要還不夠。”
蘇清雪與周錦萱皆是一愣。
周明抬起眼，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事物的本質。
“我們需要一套全新的規矩，一套能讓所有人，都為同一個目標奮鬥的規矩。”
夜色漸深，核心會議在書房內召開。
參與者隻有周明、周小七、蘇清雪和周錦萱四人。
蘇清雪首先詳細闡述了她們遇到的瓶頸：“先生，功勞點體係在周家莊和清泉鎮行之有效，因為大家都是自己人，目標一致。但縣城不同。”
她指著地圖上的幾個區域：“這裡有我們帶來的核心弟子，有投降的保安團，新加入的巡防營，有被我們威懾暫時蟄伏的士紳，還有數量龐大的普通民眾。如果用同一套功勞點體係，如何平衡？”
周錦萱接過話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困惑：“是啊，先生。一個投降的士兵，和一個周家莊的子弟，同樣完成一個任務，功勞點該怎麼算？如果算得一樣，自己人心裡不平衡。如果算得不一樣，又如何服眾？”
“我們設想引入‘信用積分’作為考核，但信用如何量化？由誰來評判？這很容易陷入主觀，滋生腐敗。”
這正是她們方案的死結。
一套規則，無法適用於所有成分複雜的人群。兩套規則，又會造成內部的分裂與不公。
周明靜靜聽完，沒有立刻解答，而是拋出了一個問題。
“你們認為，功勞，等同於忠誠嗎？”
三人皆是一怔，陷入了沉思。
不等他們回答，周明便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核心。
“功勞與忠誠，不可混為一談。”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清晰而有力。
“所以，我們要建立的，不是一套體係，而是兩套並行不悖，卻又相互關聯的體係。我稱之為——勳銜體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