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潑墨,將一線天峽穀染得漆黑一片。
峽穀兩側,峭壁如刀削斧劈,在夜風的呼嘯中,仿佛兩隻蟄伏的遠古巨獸,沉默地對峙著。
密林深處,幾簇篝火跳躍著,映照出孫家鄉勇們一張張得意忘形的臉。
他們的指揮官,孫家二爺孫宏,正與幾名心腹頭目圍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二爺,這次那振華武館的泥腿子們,是插翅難飛了!”
一個滿臉橫肉的頭目舉起酒碗,諂媚地笑道。
孫宏滿意地撚了撚自己的八字胡,眼中閃爍著狠毒的光芒。
“哼,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匹夫!”
“真以為在邵清縣那窮地方折騰出點名堂,就能跟我孫家掰手腕了?”
“等明日,這三百鄉勇,加上那二十杆從洋人手裡重金買來的快槍,定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眾人一陣哄笑,言語間充滿了對即將到來的“勝利”的憧憬,對振華武館這支“義師”更是充滿了輕蔑。
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一場手到擒來的圍獵。
因此,整個營地的防備都顯得極其鬆懈,巡邏的哨兵也隻是有氣無力地來回踱步,心思早就飛回了火堆旁的酒肉上。
而在他們頭頂,一處視野絕佳、地勢險要的高地上,那二十名槍手,則自成一營。
他們比下方的鄉勇要警惕一些,但骨子裡的傲慢,讓他們同樣沒有將所謂的“武夫”放在眼裡。
在他們看來,再快的拳腳,也快不過子彈。
他們並不知道,就在他們營地外圍數十丈遠的黑暗中,十餘道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影子,正如同最耐心的獵豹,悄無聲息地匍匐著。
為首的正是李鐵山。
他一動不動,隻用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冷靜地觀察著高地上布防、火力點的位置,以及巡邏哨兵的移動規律。
每一處細節,都被他牢牢記在心裡,並在腦海中迅速構建出一幅立體的進攻路線圖。
他身邊的周小虎、趙無極、薑婉兒、周錦國等人,也都屏息凝神,將自身氣血波動收斂到極致,仿佛一塊塊沒有生命的岩石。
周小虎心中暗自驚歎,這種潛伏滲透的本事,若非李鐵山親自教導,他這輩子恐怕都學不會。
在他過去的認知裡,打架就是衝上去,用拳頭解決一切,何曾想過還有這般如同鬼魅般的潛行之道。
“這些槍手,站位分散,互為犄角,強攻不易。”
一旁的趙無極壓低了聲音,他的聲音細若蚊蚋,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而且槍聲一響,必然會驚動下方的鄉勇大營,我們的奇襲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這位老成的八卦掌傳人,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營地的門道。
這是一種脫胎於軍陣的防禦陣型,看似鬆散,實則彼此掩護,沒有射擊死角。
李鐵山緩緩收回目光,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芒。
他沒有回頭,隻是用同樣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冷靜地開始分配任務。
“我和小虎哥負責解決外圍的兩個哨兵,必須做到無聲擊殺。”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黑暗,落在了薑婉兒和周錦國的身上。
“哨兵倒下的瞬間,薑婉兒、錦國,你們兩個帶人從中路直線突進,不要戀戰,用最快的速度衝進去。”
“目的隻有一個——打亂他們的陣型,讓他們無法第一時間形成有效的集火。”
薑婉兒和周錦國對視一眼,眼中皆是躍躍欲試的興奮,重重地點了點頭。
“趙師傅,”李鐵山最後看向趙無極,“你經驗老道,身法最好,負責對付他們的頭目。”
“那個人,一直站在營地中央,手裡拿著一支不一樣的短槍,應該是他們的隊長。隻要殺了他,這支隊伍就散了。”
“好。”趙無極言簡意賅,神色沉靜。
“其他人,跟在我身後,等中路一亂,我們立刻從側翼切入,自由獵殺!記住,快、準、狠!”
“明白!”眾人齊聲應道,聲音壓抑,卻充滿了力量。
李鐵山深吸一口氣,對周小虎比了一個手勢。
行動開始!
就在他手勢落下的瞬間,李鐵山的身影如同一隻脫兔,悄無聲息地從草叢中竄出!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在黑暗中隻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
一名背對著他的哨兵剛感覺身後似乎有風聲異動,還沒來得及回頭。
一隻鐵鉗般的大手就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巴,讓他所有的驚呼都堵死在了喉嚨裡。
緊接著,一抹冰冷的寒光閃過。
李鐵山反手握著的匕首,精準地從那哨兵的後頸與頭骨的連接處刺入,並猛地一絞!
那名哨兵身體劇烈地一顫,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眼中的神采便迅速黯淡下去,整個人軟綿綿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