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華如霜。
邵清縣城郊外的秘密軍營,燈火通明,殺氣衝霄。
王鎮國負手站在高高的點將台上,身形筆直。
他那雙指揮過千軍萬馬的眼睛,此刻正緊緊盯著下方熱火朝天的訓練場。
數百名赤膊漢子,正在進行最原始的力量訓練。
三百斤的石鎖在他們手中被輕易拋起、接住,每次落地都讓大地微顫。
他們奔跑時腳下生風,對練時拳腳相交,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李鐵山恭敬地站在王鎮國身後,神情肅穆,心中難掩激動。
他知道,老首長看到的,是一個全新戰爭形態的雛形。
“好!好筋骨!好氣力!”王鎮國忽然開口,聲音洪亮。
“鐵山,你手下這批兵,每一個拉出去都是以一當十的猛士!尋常軍伍,來一個營都未必能圍住他們一個隊!”
他走下點將台,來到一個用大木錘煉身體的士兵麵前。
那士兵見到李鐵山身邊的老者,立刻停下動作,站得筆直。
王鎮國沒說話,伸出布滿老繭的手,在那士兵古銅色的胳膊上用力一捏。
那肌肉的密度與韌性,讓他眼中的光芒愈發熾熱。
“氣血充盈,筋骨強韌……最難得的,”他掃過每個士兵身上那若有若無的血色煞氣。
“是這股悍不畏死的精氣神!這不是練出來的,是殺出來的!鐵山,你帶他們打了多少硬仗?”
李鐵山沉聲道:“回首長,自追隨先生以來,剿匪、攻城、平亂,大小戰鬥數十場,無一敗績。”
“好!”王鎮國重重點頭,臉上讚賞毫不掩飾。
然而,他話鋒一轉,陡然變得銳利。
“兵是好兵,甚至是絕世好兵。但……”
他指向遠處正在進行隊列操演的一隊士兵,眉頭緊鎖:“你看他們的隊列,鬆散!你看他們的配合,生澀!你看他們的戰術,簡單粗暴!除了衝鋒,還是衝鋒!”
“鐵山,我問你,你的參謀部呢?”
李鐵山心頭一凜,低頭道:“報告首長,暫時由幾位隊長兼任,還未形成完整體係。”
“胡鬨!”王鎮國一聲低喝,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一群猛虎,若是沒有章法,那也隻是一群猛虎!碰上真正的獵人,隻會被分而治之,逐個射殺!”
他猛地轉身,直視李鐵山:“你告訴我,如果讓你這五千人,去對陣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指揮體係完善的萬人西式陸軍,你有幾成勝算?”
李鐵山額頭滲出冷汗,這個問題,他想過無數次,卻始終沒有答案。
王鎮國看著他,嚴厲之中,更有一股狂熱:“這不是兵,這是一塊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隻要給我三個月!”
“我就能為你,也為那位先生,鍛造出一支真正橫行無忌的虎狼之師!”
“一支足以碾碎這個時代任何陸軍的無敵鐵軍!”
他一生研究大縱深、多兵種立體化作戰,平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未逢大戰。
此刻,他看到了一條全新的,足以顛覆世界戰爭史的道路!
……
與此同時,邵清縣城內,振華學堂。
劉知遠在蘇清雪的陪同下,緩緩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學堂小徑上。
朗朗的讀書聲從一間間教室裡傳來,其中夾雜著孩童稚嫩的提問,和先生耐心的解答。
他剛剛參觀了學堂的識字班、算術班、格物班,甚至旁聽了一節由周家莊婦人教授的紡織課。
“清雪啊,”劉知遠停下腳步,神情複雜地感歎,“我研究了一輩子古代社會模型,從井田到均田,從鄉紳自治到保甲連坐,卻從未見過如此富有活力的基層結構。”
蘇清雪淺笑道:“老師,您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秩序,一種建立在武力威懾和共同信仰之上的絕對秩序。”劉知遠繼續說道。
“我也看到了希望,這裡的每一個人,無論男女老幼,眼中都有光。”
“他們識字、學藝,相信自己的努力可以換來更好的生活。”
“這在如今這片土地上,簡直是奇跡。”
他們走過戒律堂,正看到周福依據新頒布的《治安條例》,公正地判罰一個偷竊鄰家雞鴨的懶漢去修路三天。
圍觀的民眾非但沒有同情,反而紛紛指責那懶漢丟了周家莊的臉。
“強有力的執法機構,深入人心的道德法典,再加上一個完美的精神領袖……”劉知遠喃喃自語,透出學者的狂熱。
“清雪,你知道嗎?這裡,就是一個活的社會學實驗室!一個足以驗證我畢生所有理論的完美模型!”
蘇清雪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擾導師的激動。
良久,劉知遠才平複下來,他看向蘇清雪,變得嚴肅:“但是,清雪,這個模型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老師請講。”
“它太依賴‘先生’了。”劉知遠一針見血,“這裡的秩序、信仰、希望,一切的一切,都源於那位周先生的個人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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