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總辦府後院的客房內,燈火通明。
王鎮國、劉知遠、張為民、錢老,四位在各自領域登峰造極的大師,此刻卻相對而坐,良久無言。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氛圍,那是極致的震撼、深沉的思索、專業的審視。
以及一股被強行壓抑的狂喜混合在一起,讓人心神不寧。
他們看到了一個野蠻生長、漏洞百出,卻又充滿了無限可能性的新世界。
軍營裡那群擁有非人力量卻章法散亂的士兵。
學堂裡那群眼神發亮、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孩童。
規劃圖上那座宏偉卻暗藏致命缺陷的城池。
藥方上那些聞所未聞、顛覆醫理的寶藥。
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揣著一肚子的問題,每一個問題都尖銳致命,足以讓這個脆弱的新生體係土崩瓦解。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叩響。
陳默一身勁裝,走了進來,他對著四位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禮。
“四位先生,一路勞頓。先生已在總辦府備下清茶,等候多時。”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先生說,他想聽聽,各位對這盤棋,有何高見。”
四位老者對視一眼,瞬間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光芒。
批判已經醞釀,問題已經備好,而那個親手布下這驚天大棋的棋手,終於要親自下場了。
這,將不是一次簡單的會麵。
而是一場舊時代所有智慧的結晶,與一個開創新紀元的締造者之間,最直接、最猛烈的碰撞!
……
邵清總辦府,書房。
這裡曾是陳家的核心之地,如今卻洗儘了奢華,隻餘下樸素與莊重。
周明一襲白衫,親自為四位老人沏茶。動作行雲流水,茶香嫋嫋,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他沒有先開口,隻是將四杯清茶一一送到老人麵前,靜靜等待。
王鎮國、劉知遠、張為民、錢老四人,走進這間書房時。
本是帶著滿腹的審視與質疑,準備好了一場激烈的辯論。
可麵對眼前這個平靜得如同深潭的年輕人,他們準備好的所有氣勢,都仿佛泥牛入海,消失無蹤。
最終,還是戎馬一生的王鎮國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沒有碰茶杯,雙手按在膝上,身軀挺得筆直。
“周先生,恕我直言。我見了李鐵山的兵,兵是好兵,甚至是絕世好兵。”
“但你的振華體係,有兵無將,有將無帥!你的軍隊,缺乏一個現代化的大腦——參謀體係!”
“靠著幾個隊長兼任,那是村口械鬥的水平!一旦遭遇真正的強敵,必敗無疑!”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帶著金石之音。
李鐵山是他最得意的兵,他絕不容許自己的兵,帶著一群璞玉,走上一條必敗的死路。
書房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然而,周明卻隻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反問了一句不相乾的話。
“王老將軍,我想請教一個問題。”
“如果,您的士兵能以一當十,人人身負千斤巨力。”
“您的將領能肉身橫渡大江,於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
“那麼,您窮儘一生所研究的大縱深、多兵種立體化作戰理論,是否需要……重構?”
王鎮國瞳孔猛地一縮!
這個問題,像一道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
是啊,他所有的戰術理論,都是建立在凡人的血肉之軀和鋼鐵機械之上的。
可如果戰爭的基本單位,從“人”變成了“超人”,那一切的理論,豈非都要推倒重來?
周明看著他震動的神情,放下茶杯,聲音依舊平淡。
“我需要的,從來不是一個舊時代的參謀部。”
“我要王老將軍您組建的,是一個全新的部門——超凡戰爭推演部!”
“這個部門,不研究如何讓士兵跑得更快,而是研究煉筋境的武者如何進行敵後滲透。”
“不研究炮火覆蓋的密度,而是研究鍛骨境的高手如何進行斬首突擊。”
“不研究後勤補給線,而是研究洗髓境的大宗師,在戰場上,究竟能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舊的戰爭模式已經落幕,新的戰爭模式即將開始。”“王老將軍,您是想抱著舊的兵書在故紙堆裡老去,還是願意親手為這個時代,譜寫一本全新的兵法?”
王鎮國身軀劇震,他死死盯著周明,呼吸變得粗重。
他那雙指揮過千軍萬馬的眼睛裡,熄滅的火焰,在這一刻被重新點燃,並且以前所未有的姿態,熊熊燃燒!
他看到了,一條全新的,通往戰爭藝術殿堂的道路!
他站起身,對著周明,鄭重地行了一個軍禮:“願為先生效死!”
一旁的劉知遠院士,看著這一幕,心中愈發沉重。
他扶了扶鼻梁,儘管那裡空無一物。
他緊接著開口,聲音帶著學者的嚴謹與憂慮。
“先生,您的個人魅力與威望,塑造了這片土地的秩序,我承認。”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但這種強人模式,風險太大了。它缺乏一套能夠自我運轉、自我糾錯的製度化保障。”
“一旦您不在,整個體係就有瞬間崩塌的風險。誰來定義對錯?誰來保證公正?誰來延續希望?”
這是最致命的問題,是懸在所有開創者頭頂的利劍。
周明聞言,卻淡然一笑。
他看向窗外,月光皎潔。
“劉老,我傳道,開民智,從來不是為了讓他們永遠依賴我。我是要點燃他們每一個人心中的火種。”
“我希望周家莊的農夫,能挺直腰杆,靠自己的雙手換來尊嚴。”
“我希望學堂裡的孩子,能用自己學到的知識,去明辨是非。”
“我希望武館的弟子,能用自己掌握的力量,去守護弱小。”
“當人人心中皆有道,當人人心中皆有法,當人人皆如龍。”
“製度,便會從民眾最樸素的需求之中,自然而然地生長出來。”